“鳳兒……”童尹仲的聲音忽然疲憊了下來。“四叔……沒多少時間了……”

春花抓着闆凳邊緣的指尖瞬間收緊。

“你也不用擔心什麼，四叔不過是早些去和你娘碰面罷了。”童尹仲淡然地笑了笑，“不知道你娘看到我這副模樣，會不會認不出我……”

“四叔……”春花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這應該是四叔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樣教訓你。”童尹季自顧自說着，“以後，大概也沒人舍得這樣對你了。”

“你那童博啊，我算是看明白了。”他搖了搖頭，怒其不争道：“關鍵時候，和你沆瀣一氣的人就是他了。”

“由着你胡鬧。”

“沒有啊……”春花硬是把剛剛漫上來的淚意咽了下去，不服氣地嗫嚅道，“童大哥很好很乖的……他平時都很穩重的……”

“是嗎？”童尹季揚眉，嗤之以鼻道，“我怎麼沒看出來呢？”

“你一發癫，他不陪你一塊兒?”

春花撇了撇嘴，啞口無言。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童尹季陰陽怪氣道。

春花眨了眨眼，語調微揚着順杆爬道：“四叔，你這是同意童博入我們家門啦？”

“我去你的——!”童尹季被氣得夠嗆，轉身擡手又一個巴掌拍在了春花的後腦勺。

“我同意個屁——!”

“童尹鳳!”童尹季拿着一個小馬紮放在地上，忿忿坐了上去，對着春花恨鐵不成鋼道，“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上趕着?你知不知道你這叫什麼?!”

春花真誠地回答童尹季的問題。

“不知廉恥。”

“……”

“厚顔無恥。”

“……”

“死皮賴臉。”

“……”

“放浪形骸。”

“夠啦你給我閉嘴!”

春花嘟嘟囔囔：“是你問我的……”

“你倒是對自己總結得很到位!”

“人貴有自知之明嘛……”

童尹季捂着心口，覺得自己剩餘不多的生命岌岌可危，可能今晚就要一腳去了。

“呃……”春花擔憂地望向童尹季，“對不起啊四叔，我不說了，我什麼都不說了……”

“你啊……”童尹季顫悠悠的手指使勁戳着春花的腦袋，“留着你這張嘴，去氣你爹吧!”

“最好能直接把他氣死!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春花打心眼裡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唉……”童尹季深吸一口氣，瞪了春花好幾眼。

本來想着自己沒多少活頭了，難得傷春悲秋一會兒，被春花這麼一攪，氣氛全都沒了。

“呵……”

他無語地笑了笑，心裡的愁緒莫名地煙消雲散了。

——實在是拿他這個小侄女沒有辦法。

沉默半晌。

“他是龍氏一族最後的血脈了。”

童尹季忽然道。

“心眼兒好，脾氣也好，又願意順着你。”

“别老欺負人家。”

“我哪有欺負他啊……”

童尹季斜睨着春花，目露譏諷。

“……我知道了。”

“知道了還不快點跟人家成親?”童尹季立刻道。

“你又說到哪兒去了啊四叔……”春花皺着張臉，慢慢坐了起來。

“我在說正事兒!”童尹季沉着臉道，“難道你不想跟他成親?”

“沒有啊……”春花支支吾吾道，“我當然想跟童大哥成親啊……那你剛剛不是不同意，讓我不要上趕着嘛……”

“我不得先确認你對人家的心意嗎？”

童尹季坐到了春花身邊，睇了她一眼：“我現在同意了，你怎麼說?”

“啊？”春花愣了愣。

“你看!”童尹季一拍大腿，“我松口了你反而猶豫上了!”

“那我們不是早就有夫妻之實了嗎？”春花呐呐道，“這不已經算成過親了？”

“在我心裡，我已經嫁給童大哥了。”

“我和童大哥已經是夫妻了啊。”

童尹季看到春花這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就來氣，手又不受控地癢了起來。

“夫妻之實是吧？”一巴掌狠狠打在春花的後腦勺。

“你覺得你可有理了是吧？”第二巴掌。

“難道你沒見過别人成親嗎？”第三巴掌。

“婚書都沒有你成的哪門子親啊!”第四巴掌。

春花隻覺得自己後腦勺裡的水都要被童尹季搖勻拍飛了……

她嘴唇動了動，事到如今才意識到什麼，似醉方醒。

“鳳兒，能告訴四叔，你為什麼不想成親嗎？”

感覺自己的氣消了點兒，童尹季側過頭，重拾了耐心，輕聲問道。

“我……也不是不想成親……”春花努力地組織語言去描述她的想法。“我隻是覺得……對我和童大哥來說……好像沒什麼必要……”

“沒必要?”童尹季蹙眉。

春花苦惱地撓了撓額角。

“我覺得……成親不成親的……到最後都一樣……還那麼麻煩……”

“我娘……還不是跟我爹成親了？”

“好像……也沒什麼用……”

“啧……”童尹季轉過頭去，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道，“童尹仲啊童尹仲，你可真是個禍害……”

春花微微颔首表示贊同。

“鳳兒……”童尹季歎道：“那你有想過童博的意願嗎？”

“童大哥?”春花脫口而出道，“他說聽我的啊。”

“他說你就信!”童尹季的巴掌再次猛拍在了春花的腦門上，“他說你就信!”

“他什麼脾氣你不清楚嗎？!”又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