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街道，熙攘的人群。

龍騰背着劍匣伫立在集市，看着周圍的環境，還有些恍神。

——這是真從靈鏡裡出來了?

【龍騰，我們已經從靈鏡裡出來了。】

龍騰長舒一口氣道：“是，我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掂了掂手裡包好的龍血玄鐵，輕笑道：“走吧，我們去王野那兒。”

“小鳳，我們現在去哪兒啊？”

童天驕揣着童溪山硬塞的松花糕，走在山間的路上。

【去見見我娘。】

童天驕驟然停下了腳步。

“小鳳……”她遲疑道，“我記得……小蝶姨娘當年……沒有留下墳墓的吧？”

童天驕說得沒錯。

童小蝶病逝之後，童尹仲和童尹季按照她的遺願，把她的軀體火燒之後，将骨灰撒下了山谷，随風而逝了。

【我知道，我記起來了。】

“那你……?”

【我隻是想起來了一個地方。】

【除了藥廬之外，娘最喜歡帶我去的地方。】

【我想去看看，那裡還有沒有娘留下的痕迹。】

午後的百花坡沁着一股閑适幽靜的美。

此時正值仲秋，青草早已淡了綠色，略顯蒼黃。坡上的花朵種類和數量自是春天不能比的。

不過依然有幾棵漂亮的楓樹還固執地擎着半片金紅。

童天驕腳步歡騰地在坡上跑了好幾個來回。

“小鳳，這是什麼地方啊？”她問道。

【這是我娘與我爹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春花在童天驕腦子裡輕聲道。

【這兩天我一直在回溯關于我娘的記憶，才想起來的這個地方，所以就來瞧一瞧。】

【看看這裡，與記憶中有什麼區别。】

可惜如今并不是春天。

春天的百花坡，景如其名，姹紫嫣紅，花團錦簇。

以前，童小蝶會趁着花開得最好的時候，帶着童尹鳳來這裡采花踏青。

一開始，總是他們一家三口一起來。

後來，漸漸的，童尹仲變得很忙，來這兒的就隻有她們母女倆了。

偶爾，童尹鳳還會拉上她難得有空的四叔來。

【驕驕，帶我去小溪邊瞧瞧好嗎？】

“你要找東西嗎?”童天驕敏銳地發現了春花的意圖，“你跟我換吧，這樣會比較快。”

绛紅的秋海棠沿着山坡旁的水岸長得正歡。

偶爾有蝴蝶掠過，安靜地停靠在上面，随着清風微微搖晃翅膀。

春花憑着記憶來到了溪邊的一棵野柿子樹旁。

那樹的枝條垂下，綴着零星的紅果。

她蹲了下來，在地上摸索了一會兒，不多時便找準了一個位置挖了起來。

童天驕實在是好奇春花會刨出什麼寶貝來。

不多時，就見她從泥裡掏出了三塊别緻的……石頭。

【……】

該說不說，童天驕是有點小失望的。

她還以為會是什麼家傳寶物、武功秘籍之類的……

“是不是大失所望啊？”春花揶揄道。

【是啊……】童天驕幹巴巴道，【這是小蝶阿姨埋的嗎？】

“算是吧。”春花道，“是我和爹娘一起埋在這兒的。”

她仔細拍去了三塊石頭上的泥灰。

【這石頭……】童天驕想了想，高聲道，【是許願石頭啊?!】

【是小鳳你要埋的嗎？】

許願石頭也算是童氏一族衆多傳統中的一個了。

——閉上眼睛虔誠地對着天地萬物誠心許願，接着把願望寫在睜眼看見的第一塊石頭上，精心打磨修飾過之後，把願望簡單地刻在上面。

——這樣願望就很有可能會實現。

童天驕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這個傳統，通常是童氏一族的小孩子喜歡做的。

“是啊。”春花承認道，“是我要求的。”

【快讓我看看上面寫了什麼!】童天驕興奮道。

“這個……”春花笑道，“三塊石頭，應該不難猜吧。”

她把三塊石頭翻了過來。

上面分别寫着三個字——

“花”，“蝶”，“仲”。

看得出來，這是三個人各自寫的。

其中那塊字最醜的石頭，一看就知出自小尹鳳的手筆。

小孩子的心願總是很簡單的。

——「童尹鳳，希望和爹娘永遠在一起。」

童天驕沉默着不再說話了。

“其實……”春花垂首望着手裡的石頭，笑歎道，“就算沒有發生那麼多事情，這個願望也不可能實現的。”

“人本來就沒法和父母永遠在一起的，不是嗎？”

溪水在青石間逶迤，浮動的水紋裡漂着幾片朱紅的海棠花瓣。

忽地，又是一陣風拂過，驚起了本來停歇的蝴蝶。

春花坐在了溪邊，閉着眼睛靜靜思考着一些事情。

“驕驕，”她沉聲道，“從靈鏡出來之後，我總覺得時間不多了。”

【什麼？】脫口而出的下一刻，童天驕意識到了春花話裡的含義。

【你是說……你預感到，要和童博回去了?】

“嗯。”

【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童天驕低落道，【而且，季長老還特意叮囑我和龍騰今晚一定要準時去童氏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