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你的心思絕對不清白……”尹天雪睨了童博一眼，“可春花絕不是那種半推半就的人……”

“說到底……你們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随即，她的臉色又冷了下來。

“但這次的确是太不計後果了，萬一真的懷孕了可怎麼辦!”

尹天雪的眼神像裹了刀子一般猛地刺向童博。

“童博，春花的個性我們都清楚，你可别一味地縱容她，現在大戰在即，前途未蔔，吉兇未定，你們可别再出什麼幺蛾子了!”

她語中的威脅之意盡顯。

“……”

童博總覺得尹天雪把他和春花當作色中餓鬼似的……

“聽清楚了你!别縱容春花!”尹天雪再次強調。

好吧……她好像是把春花當作色中餓鬼了……

“她分得清輕重緩急。”童博還是沒忍住替春花辯駁了起來。

尹天雪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童博一眼，直教他心虛了幾分。

“當初看你為人穩重，我才覺得你适合春花。”

“沒想到你也是被她帶歪的結局……陪她一起胡來……”

她就差把臉上明晃晃的【真沒用】三個字講出來了。

“天雪，”童博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眸底倒映着天邊灰洞洞的雲團，不見沉郁，反而透着股清亮，“說起來，我反而要感激她的【胡來】。”

尹天雪的神情茫然了片晌，蹙眉疑惑。

“若她不是【胡來】的人，我和她之間，恐怕早已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了。”

“若她真是拘于世俗禮法，那麼到了最後的時刻，我們說不定真的要刀劍相向。”

“若她不是天生反骨，桀骜灑脫，她也許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這其中，任何一個結局，都不是我能承受得起的。”

“天雪……”

童博望向尹天雪的眼睛像是一條滿溢着悲切的河流，涓涓潺潺地淹沒了她的心。

“易地而處，如果你站在春花的位置，作為一個依然保有良善正義之心的人，你該怎麼辦?你又能怎麼辦?”

尹天雪啞口無言。

她這才幡然頓悟——

過去無數次，春花出現在童博視線範圍裡的時候，他那種無時無刻黏着在她身上的目光裡究竟藏着什麼。

——那不僅僅是男女之間的愛慕之情。

——更是一個靈魂，對另一個靈魂深深的憐惜。

“所以……我覺得……”

童博嘴角揚起的弧度像極了春花的笑顔，眼角眉梢的釋然與超脫竟是比星辰還要燦爛。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其實沒那麼重要了，不是嗎？”

尹天雪不由自主地彎了彎眉眼，滾燙的熱淚卻是順着臉頰悄然而下了。

“是。”

她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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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石街，百川樓。

春花和尹仲又坐在了頂層。

上次是吃午飯，這次是用晚膳。

“爹。”春花擡手替尹仲盛了碗豬肚雞湯。

“謝謝鳳兒。”尹仲笑眯眯地接過了湯。“鳳兒真是乖巧懂事。”

春花垂眸，嘴角輕輕挑了挑，低頭用湯匙攪了攪碗裡的湯，那枸杞和豬肚立馬随之旋轉打起了圈兒。

“那……如果有一天鳳兒沒那麼乖巧了，爹爹是不是就不喜歡鳳兒了?”

她揚起頭，給了尹仲一個假裝嗔怒，實際不具備任何威脅的眼刀。

——與那種普通人家和父親撒嬌耍賴的小姑娘别無二緻。

“怎麼會呢……”尹仲連忙放下了碗勺，伸長胳膊越過了桌上的菜，攥住春花的手哄道，“無論你怎麼樣，都是爹的好女兒，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

“可是……”春花癟了癟嘴，快速瞄了尹仲一眼，“鳳兒想幫爹爹，但實在是不喜歡處理……處理那種事……”

說着說着，春花眼圈一紅，竟好似要哭出來一般。

“鳳兒……”尹仲神情一滞，“你是說……”

春花抿着唇，臉色難看得點了點頭。

“你怎麼處理的?”尹仲問道。

“我……我記得以前娘死的時候是怎麼樣的嘛……”春花低聲道，“所以……我也就同樣處理了……全撒進海裡了……”

尹仲冷不丁地聽春花提起了童小蝶，怔松片刻，從遙遠的記憶碎片之中尋回了這個女人的臉龐。

真是神奇，明明已經過去了五百多年，他竟還是能清清楚楚地記起她的模樣。

“怪不得……”尹仲喃喃自語道。

“爹?”春花喚道。

“哦，鳳兒……”尹仲回過神來，望着春花的眼底染上幾絲愧疚，“對不起，這件事情的确是爹爹做得不好，一時情急鑄成大錯，還讓你受到了驚吓。”

他安撫一般輕拍春花的手背：“鳳兒，你放心，以後不會再有同樣的情況了。”

“爹，你真的不會再因為那柄劍傷害家裡人了嗎？”

春花表露出了适當的懷疑。

“鳳兒，爹爹說了，那柄劍本來就是爹爹的。”尹仲耐着性子解釋道，“那晚，我和你大伯發生了一些矛盾和口角，實在不是故意釀成那種局面的。”

春花滿是依賴的眼神緊緊盯着尹仲，聽話地颔首應道：“那就好，那就好……鳳兒相信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