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飄出白蒙蒙的霧氣混着陣陣菜香，裡面的人忙得熱火朝天，氣氛卻是有些詭異。

春花系着圍裙，攥着菜刀冷臉兀自處置案闆上那條被開膛破肚的鯉魚，面無表情刮魚鱗的模樣總給人一種殺氣騰騰的感覺。

一旁的童博舉着漏勺杵在那裡站了好一會兒，她硬是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

“春花，關于童心的問題，我想……”童博剛開口，春花突然舉起了菜刀，那銀晃晃的刀面霎時閃到了他的眼睛，驚得他立刻閉上了嘴。

下一刻，刀刃猛地砍進木頭案闆，震得竈頭擺得好好的瓶瓶罐罐往上蹦了蹦。

一起默默處理食材的尹天雪和珠兒兩兩對視，眼觀鼻鼻觀心地什麼話都不說。

珠兒還悄悄踢了踢坐在馬紮上，正給拔了毛的雞洗澡的韓霸天，打消了他想起身摻和一腳的企圖。

——他要是知道春花因為什麼事情鬧别扭，恐怕根本就不會想幫童博勸和了。

直接略過了童博手上的漏勺，春花抓起魚就要扔進滾水的熱鍋。

童博連忙去揭鍋蓋。

“刺啦”一聲巨響，那魚一個完美的抛物線，被春花順溜地扔了進去，不近的距離愣是一滴水都沒濺出來，十分絲滑。

但那刺耳的動靜不知道的還以為廚房裡有人提前放鞭炮了。

饒是另一頭背對着正在案前揉面團的龍婆也忍不住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童博眼瞅着春花又要去夠鹽罐子，連忙伸手去遞。

春花偏要裝作視而不見，梗着脖子沖離她最遠的珠兒喊道：“珠兒，那鹽擱哪兒了?”

被點名的珠兒朝尹天雪吐了吐舌頭，小跑到了童博身邊，從他手裡拿過了鹽罐子，放到了春花手上。

“喏，在這兒呢。”

珠兒幸災樂禍地瞥了眼苦笑的童博，又小碎步蹦回了原來的位置。

——和尹天雪靠在一起偷笑。

童博無奈地歎了口氣，一雙眼睛依舊緊緊關注着春花的一舉一動。

春花添完了鹽，扭身去切豆腐。

刀在砧闆上剁得咚咚響，空中留下殘影，眨眼的功夫，白嫩的豆腐被齊齊整整地切成了均勻的小方塊。

童博又想幫她，卻被她的一個眼神摁在了原地，悻悻地往後挪了一步，由着她一手端着案闆，一手拎起鍋蓋，輕巧地抖晃兩下，那些豆腐便骨碌碌地滾落了下去。

——入水姿勢堪稱完美。

“咣當”一聲，在那騰騰蒸氣撲到臉上前，春花就重重扣了鍋。

終于，觀察已久的龍婆把揉好的面團往盆裡一摔，拍了拍手，上前幾步把春花手裡準備下料的碗奪了過來。

“你來廚房敲鑼打鼓來啦?”龍婆對春花道，“放炮仗也别挑這兒呀。”

她抄起長柄勺輕輕敲了敲鍋沿，給童博遞了個眼色：“再鬧騰下去，我這廚房要成戰場了！”

“呃，對不起，婆婆。”春花幹巴巴笑了笑，“我接下來手輕點兒哈……”

“你别接下來了。”龍婆受不住地揮了揮手，“你們小兩口有什麼問題趕緊先去處理好，别在這兒虐待我老人家的耳朵了。”

春花剛要開口再說什麼，處理好雞肉的韓霸天已經推搡着她和童博，把他們趕出了廚房。

“問題講好了趕緊回來，這兒忙得很!”

門檻外積雪未化，春花踩在雪地上，腰間的圍裙還沒來得及解下。

“春花……我幫你……”童博伸手想去扯動那圍裙帶子，卻被春花閃身躲過。

她扭頭就往回廊走去，隻給他留下一串孤零零的腳印。

——

“春花……春花……”

長長的回廊裡，童博緊跟着春花的背影，身後的披風随着急促的步伐滾滾飛揚。

兩人就這樣在檐下迂回曲折地你追我趕。

直到春花蓦地停了下來。

童博趁機幾個箭步來到她身側，握住了她的手。

春花拉長着個臉，氣鼓鼓地面對童博，努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卻被他抓得死死的。

童博瞅着她好一會兒，忍不住埋頭笑出了聲。

“你還笑!”春花瞪圓了眼想要說什麼話勒令童博嚴肅一些，眼底印着他眉開眼笑的神情，嘴角卻不自覺地翹了起來，不多時，沒繃住也跟着笑了出來。

她不禁原地跺了跺腳，暗罵自己沒毅力。

——一旦與童博那雙漂亮的眼睛對視太久，她便什麼氣都留不住了，所以她方才在廚房裡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你笑什麼啊!”

童博擡起另一隻手，指尖蹭過春花的臉頰，将一片無意粘在她鬓角的魚鱗取了下來。

“沒笑什麼……隻是覺得你生氣的時候，也很可愛。”他低聲道：“難得見你對我發脾氣。”

“你認真一點!我還在生氣呢!”春花嘴上兇着，到底沒再躲開他親近的舉動。

“我知道我知道。”童博好聲好氣哄道，“你是因為童心和豆豆的事情在生氣，對嗎？”

“你啊你啊，好歹是三兄弟裡的老大，怎麼教弟弟的!”

不提還好，一提春花的诘問就連珠炮似的丢向了童博。

“他現在喜歡上豆豆了，你說怎麼辦呐?!”

“你說，是不是你平時教了他什麼亂七八糟的，才讓他開始想那些情情愛愛的啊?”

“春花，我冤枉啊!我哪會教他情啊愛啊的?”童博忙不疊委屈道，“在我眼裡，童心就是個小孩子，我也沒想到他會喜歡上豆豆啊？”

“可他就是情窦初開了，還把主意打到了豆豆頭上，你說現在怎麼辦?!”春花追問道。

“我……我……”一向能言善辯的童博，此時竟也無法馬上想出什麼好對策來。

“你看看你，當人家大哥那麼多年了，我也沒感覺你多會教孩子啊……”春花掙開童博的手，環起胳膊，萬般嫌棄地斜了他一眼。

“你還說我?”童博心思電轉，揚了揚聲調，立刻把自己身上的鍋分了一半給春花，“别忘了，你現在可是童心的大嫂，教育童心你也有份，你别想置身事外啊!”

“我……”春花一噎，猝不及防被他反将一軍。

她确實沒想到這層……如今她确實是童心的大嫂……她還真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