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得我半點拒絕。”
隻是這笑聽上去慘兮兮的,好像快哭出來了。
春花知道她的童大哥心裡有一方天地,那裡常常是霧氣朦胧的雨幕,四季如春,能潤澤萬物。
所以他的心總是很柔軟,常常會因為很小的事情而有所觸動,情不自禁地多愁善感,連眼神都變得濕漉漉的。
隻不過大多時候,他的淚水總會往心裡的方向流。
所以外人看來,他總是那麼冷靜鎮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而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流眼淚的方向多半就會朝向她了。
春花覺得,那眼淚還是朝她流會比較好。
畢竟哭出來了,心裡積攢的就少了。
所以有時候,她還是挺喜歡童大哥流眼淚的。
“那還不都是因為我的決定很對嘛。”
春花的回答十成十的理直氣壯,半點心虛都沒有。
好像在對童博說:
反正我就這樣,難道你不愛嗎?
——天曉得,他愛得要命。
“春花……”他又喚了她一聲。
他有千言萬語喋喋不休,明明如江河湖海滔滔不絕。
可是話要說出口前,他又覺得沒有必要了。
因為她都懂,她全都明白。
“童大哥,我知道你和童戰他們都很頭疼我爹的問題。”春花側過身,将童博拉到了她身邊和她并排坐着。
“把他留在水月洞天,真的不是一個好選擇。”
她輕輕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他天天在童氏祭壇底下呆着吃白飯,還浪費童氏的人力物力的,那多麻煩啊……”
“而且,他若不離開,童氏一族就相當于永世都被束縛在這片土地,他就像一把随時會落下的刀,懸在族人的頭頂上。”
“這不反倒成了對童氏和龍氏的懲罰了嗎?這樣是不對的。”
“還有……”春花語氣堅決道:“我爹做過那麼多錯事,造過那麼多殺孽,他沒有資格再留在水月洞天。”
“所以,你覺得你也沒有資格留在水月洞天,是嗎?”童博說出這話的時候,喉頭發緊,心疼得厲害。
“至少……”春花的聲音低了下去,喃喃道,“至少現在是這樣的。”
“春花……”
童博的嘴唇被春花用手指輕輕封住。
“你聽我說完,童大哥。”
“我會回來。”她珍重萬千道,“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回來。”
春花細細端詳童博的眉目。
他的眼睛像是海上皎皎的明月,此刻卻蒙上了一層水霧。她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拇指輕輕擦過他的眼尾。
“是,我有時候是強勢了些,可我之所以強勢,還不是因為有個天底下最可靠的童大哥可以為我兜底嗎~?”
春花的聲音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黏糊糊地撓得童博心間顫巍巍的,又酸又癢。
“我知道,這世上有一個人,無論我做出什麼選擇,都會遷就我,會義無反顧地陪着我胡鬧。”
“所以,我才變得越來越自信,越來越有主意,越來越不好說話呀~”
她湊得童博越來越近,托起他的下巴,在他的唇瓣落下一個軟軟的吻。
如同蝴蝶薄薄的翅膀輕盈撫過。
春風又揚起一片飛英。
她的話裡洋溢着花蕊清甜的嬌蠻。
“我變成今天這副模樣,你得負很大的責任哦~”
“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這話說得怪沒道理的。
可童博卻覺得很有道理。
“我不會後悔。”
他擡手悄悄替春花拂去她頭發上的花瓣。
“我永遠不後悔。”
“你知道,我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春花握住了童博的手。
——他的手很大,骨節分明,她需要兩手攏着才能完全覆蓋。
“答應你的事情,我有哪件沒做到的?”
“我知道……”童博眉宇間寫着滿滿的放心不下,“可是你帶着尹仲在外面漂泊……實在是太辛苦了……”
他反握住她的手腕,輕輕摩挲——今天她并沒有戴那白蚺玉镯。
“這有什麼辛苦的?”春花粲然一笑,“你、童戰、天雪……哪一個不辛苦的?要完成自己的理想,就必須付出辛苦啊~”
“理想?”童博怔愣道,“春花的理想是什麼?”
他記得春花不止一次和他說過,她以後想開一家飯館。
可是他想,或許現在的春花又有了新的奇思妙想了呢?
“我的理想啊……”
春花的眼裡閃爍着四月的繁星,點亮了童博的夜空。
“我的理想就是保護好你啊~”
童博愣了愣,剛驅散的淚意不自覺又湧了上來。
“其實我本來想說個比較偉大的理想唬唬你的,比如保護天下蒼生什麼的。”
春花戳了戳童博的腮幫子。
他現在看上去呆呆的,有點滑稽,又很可愛。
“不過我轉念一想,保護你,不就等于保護天下蒼生了?”
“保護我,怎麼就等于保護天下蒼生了?”童博哭笑不得道。
“因為你重要啊。”春花執拗道,“天下蒼生很重要,你也很重要。”
“所以童大哥,我不在的時候,你要照顧好自己。”
她的手臂穿過童博長長的卷發,摟住他的脖頸,又用自己的右臉貼上了他的左臉。
春花能感覺到他的心跳,那麼快,那麼重。
溪水的聲音,風吹桃樹的聲音,此刻都遠去了,隻剩下彼此交//纏的體溫。
“你要乖乖等我回來。”
“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活。”
“等我回來,和你團聚。”
“好。”
童博低聲應道。
——
在此之前,春花從來沒想到過黑暗結界還有這種作用。
不過這結界的确很好用,起碼她能保證現在沒有人找的到他們。
有潮濕的霧氣從腳尖缱绻地蔓延到她光潔的手腕,爬上她起起伏伏的心口,又沿着她顫抖的肌膚蜿蜒而上,直到徹底浸潤她每一根頭發絲。
暮春的桃花樹開得正好。
童博将春花抵在樹幹上,不厭其煩地将自己推進她的懷抱。
春花喉間溢出短促地嗚咽,手掌眷戀地撫/摩着他的後腦勺。
溪流靜靜流淌,童博的脊背一次次緊繃又放松,那令人面紅耳赤的喘/噎與低吟朦朦胧胧地被夜風沖淡了。
花瓣借着汗水牽絆在了她的額角與肩頭,旖旎到了極點的畫面險些令他失了全部理智。
他暗啞的誓言混着吻,兇猛地擒住她眼角眉梢流瀉的熱意。
發簪不知何時跌落在了地上,春花的青絲散作流瀑,洋洋灑灑翻飛在童博的肩頭。
恍惚間,她覺得自己好似一隻被牽扯住翅膀的鳥,每次重重墜落在童博的腰/間,滿身戰栗、翎羽紛揚。
她喜歡這種與他嚴絲合縫的感覺。
春花蓦地将童博推倒在草地上,俯身看着他。
她的烏發垂落,與他的糾纏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月輝照在她的身上,為她鍍上一層聖潔的光暈。
童博擡手拂開她額前的碎發,指尖流連在她的眉眼,像是要記住每一處細節。
“我好看吧~”春花眸底的嬌憨比紛飛的桃花還豔麗。
“好看。”童博輕笑着撐起身子,昂首接住了她落下的不容拒絕的吻。
盛開的山桃花在搖晃,他們糾纏不休的影子正親密無間地交/疊在那些粉白花瓣上。
“童大哥……童大哥……”春花嬌/癡婉轉的泣音與甜濃到黏稠的呼喚,仿佛煮沸了童博渾身的血。
他托住她的後頸,讓自己的眼神親吻她的眼神,再情難自已地用嘴唇深深淺淺地描摹她的額頭、眉毛、鼻梁、唇角、耳垂……
她的脖子上冒着薄汗,一路迤逦至鎖骨,映泛出皎潔的、浮動的光。
他一遍又一遍虔誠地勾勒她行雲流水般的整個身體。
滾燙的掌心如烙鐵一樣澆築在她的每寸皮膚之上。
月亮投下目眩神迷的光輝。
空中飛舞的是盛開的桃花。
整個世界在天旋地轉。
兩人抵着對方的額頭,吞噬着彼此的氣息。
春花咬住童博滾動的喉結。
“春花……唔!”他脫口而出的愛稱化作破碎的呻//吟。
春花的學習能力驚人。
她學着方才童博的樣子,将他摁着好好地親吻了個遍。
“你渾身都軟啦,童大哥~”春花俏笑着,調侃裡帶着些自得。
童博欺身而上,用唇瓣/磨/蹭她的耳廓。
“你确定?”
他順勢使了些勁陡然前傾,把來不及防備的春花撞得驚叫了一聲。
“我……”他的突襲攪得春花差點支不住身子,她那嘴上卻依舊不服,“我确定……唔!”
很快她沒法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
那強烈的愛竟是如海浪般又急又洶,沁着股不死不休的瘋勁。
歎息被揉散在野風裡。
春花執著地去追尋童博的雙眸。
她真愛看到他為她癡戀着迷的模樣。
那雙藏得下碧海青天的眼裡隻有她,沒有任何其他的。
沒有天,沒有地,沒有衆生。
唯有她而已。
過往的恩與怨、愁與情,好似變成凄疼熾熱的烈酒,酣暢淋漓地在兩人的身體裡奔湧,像是要生生碾碎他們的靈魂。
醉生夢死的功夫,他們的衣服層層堆疊,仿佛結成了一個牢牢的繭。
十指相扣,掌心相貼,緊緊相偎,又緩緩厮纏。
轉春無數,反複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