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席言一走,家裡又回歸到昨天的氣氛,宋卻想和林枝說說話,那些想說的話在肚子裡滾了又滾,沸騰起來,仍是一個字也沒蹦出來。
林枝準備去卧室拿手機,轉頭一看,宋卻還在,她沉眉問道:“你不去畫廊嗎?”
宋卻回過神,“去。”
“今天回來住吧,書房總比畫廊舒服。”
宋卻愣了愣神,他以為任席言的出現讓兩人的關系有所緩和,然而下一句,他徹底怔住。
“這是你的家,要走也是我走。”說完,林枝轉頭回了卧室。
林枝能這麼說就代表她已經有了離開的想法,有一瞬間,宋卻感覺林枝的腳又繼續往前走了。
這次,他不能站在原地。
宋卻幾乎是像風一樣走到林枝身後,抓住了她手腕,她即将跨過卧室過門石的腳,在被他拉住手時收回。
“你要去哪裡,翠華路嗎?”宋卻問。
林枝立刻反擊:“我去翠華路幹嘛!”
宋卻問:“你不回家?”
“我哪裡來的家,翠華路那棟房子可不是我的家,那是他們誰都不要的房産。”林枝不想這麼沒出息地,可眼淚還是不聽話地流下來。
小時候,鐘敏忙着巡演,林晉又經常忙到深夜才回家。
家裡的阿姨不敢管她。
在漫長無盡頭得等待中,她是靠看電視過來的,台灣偶像劇看完一部有一部,她長大一歲又一歲。
鐘敏和林晉以為她還小什麼都不懂,家裡房産不止翠華路一套,全國各大熱門旅遊城市都有,加上平時他們也是很少回家,所以覺得瞞着她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
後來他們各自住在其他地方,節假日交錯來翠華路看她,像走親戚一樣。
高三畢業前夕,他們終于撕開面具,開始分割财産。
這棟刻着林枝成長表的房子,是他們共同出資,當時被評為全省豪宅首榜,價格不菲。可那一刻,誰都不想要。
他們把房子轉到林枝名下,林枝成為那棟房子的唯一擁有人。
就像誰也不想要那棟房子一樣,房子裡的她也被算在其中。
所以宋卻問她要回家嗎,她早就沒有家了,怎麼能用“回”這個字。
宋卻感受到手背的濡濕,心裡一緊,他望着林枝,她眼底最柔軟的眼淚像是化作一把利刃,直擊他的胸膛。
母親給他起名“雀”字,想讓他像隻小鳥兒一樣,不用飛多高,自在就好,可上學辦理學籍工作人員疏忽将他的名字寫成“卻”,他便名如其人,隻知退卻。
現在他隻想在林枝這片林中,做她的枝上雀。
于是,他說:“别走,行嗎,這裡就是你的家。”
宋卻俯身視線與她持平,他望着他,似乎不想漏掉她的任何反應,近乎偏執地哀求。
“你在說笑什麼,這哪裡是我的家。”林枝緊盯着他,等他順着她的話戳破那層在車上沒戳破的窗戶紙。
不過,她好像要失望了。
宋卻伸手将她抱在懷裡,像是要把兩人之間的空氣擠壓幹淨。他在掠奪,在吞噬,在将她融為一體,試圖把她困在這裡。
期待落空,難以言喻的酸澀浮上心頭,她想要的不是這樣。
她用盡全身力氣,想将他推開,換來的卻是更加緊密的距離,幾番下來,她失去反抗的力氣。
之前還未愈合的傷口,輕而易舉地被他撕裂,經曆了上一次,這次的痛感顯然更輕車熟路,根本用不着時間反應。
窗外微風四起,晨曦透過晃動的樹葉在書房的百葉窗上跳動。
林枝看着窗外,忽然想起高三年後,元宵節那天早上,鐘敏和林晉頭也不回地從翠華路的房子離開,就像平時出去工作一樣。
但她知道,他們永遠不會一起回到那裡了,當時宋卻也是這樣緊緊抱着她,說不論以後發生什麼,他永遠不會隐瞞她。
“騙子。”林枝看着窗外,眼底已複清明。
宋卻俯身藏在她下颌的動作一怔,他直起身看她,順着她的視線落在書房的窗戶上。忽然明白過來她在說什麼,臉色一白,瞬間失去力氣,不敢回頭看她。
林枝收回視線,抿唇望着他的側臉,待他回頭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牽起他的左手懸在他眼前,擺出一副”你還有什麼想說“的表情。
“我記得你無名指的尺寸是四十七,明明是記憶中的尺寸,為什麼還是不合,這次應該不是他自己掉下來的吧。”
戒指,昨天走之前他放到印章抽屜裡。聽到她這麼說,他的眼神倏然發亮,她的情侶男戒,是他。
他向前一步,突如其來的驚喜襲擊了他,想要解釋,林枝卻向後退了一步。
林枝笑得疏離,她說:“看吧,這裡不是我的家。”
林枝走進卧室,拿了手機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