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晚時分，潭影正翻看視頻思考做什麼晚飯，李墨雲在一旁邊說笑邊拿個筆記本寫寫畫畫。

潭影每次問李墨雲想吃什麼，李墨雲的回答總是随意，經過這麼久的觀察，潭影發現李墨雲對于食物确實随意至極。

可是潭影覺得好好吃飯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他絞盡腦汁想要做出李墨雲喜歡的菜，可是李墨雲大多數時候都是給他面子。

潭影學着網上搞了太多花裡胡哨，剛開始李墨雲還能提起一點興趣，但總不能一直那樣。

思來想去，潭影決定返璞歸真，嘗試做些簡單的粗茶淡飯，就用村裡最樸素的食材最樸素的做法試試。

李墨雲停了手中的筆，問：“潭影老師，你經常看視頻學人家做飯，怎麼就沒想過自己也拍拍視頻？”

潭影頓了頓，他還真沒想過，而且他就是個半路出家，現在的水平多半不行。

“我應該不行吧……也就平常湊合吃。”

李墨雲：“這麼沒自信？”

“我也不像那些博主那樣善于言辭維持氣氛……”

要拍視頻，可不能光擱在那兒做個飯，得解說，得迎合觀衆喜好，得猜測觀衆反應，預判帶動彈幕氣氛，還得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辭是否會猜到觀衆的某個雷點，諸多諸多，潭影不是那麼願意說話。

他現在隻想做自己。

李墨雲略微一挑眉：“這麼害羞？”

李墨雲聽見他聲音很輕地“嗯”了一聲，李墨雲無聲笑了。

“那不如就當做是一種日常生活的記錄呢？過了多少年之後還能再次回望那個曾經笨拙的自己不也挺有趣，也不用學着其他人刻意修飾，做你自己就好，不試試怎麼知道自己不行？”

潭影曾在網上看見一些攝影博主說過，攝影的意義就是把瞬間變成永恒。

無數人為一句“把瞬間變成永恒”不顧一切地追逐着，他們翻山越嶺，跨越四季寒暑，隻為把照片定格的那一刻，既然如此，生活的記錄是否也擁有同樣的能力？是否也能成為一種永恒？

他的知識和他的理性告訴他永恒不存在，任何同永恒這個詞挂上鈎的事物及話語也總是帶着悲傷的色彩，可是，即便如此，在那個山巅，他還是對李墨雲說了永遠。

對于擁有大量知識、擁有理性思維、能夠冷靜思考、學習能力超強的他來說，永遠是不存在的，可對于僅僅作為一個人的潭影來說，當他看着李墨雲的眼眸時，他的心髒因這兩個字而劇烈跳動。

對于一些事物，即便明知飛蛾撲火虛幻如夢，還是會奮不顧身，這就是人類。

潭影似乎有點動搖了：“記錄嗎……”

“對啊生活的記錄，反正你也沒什麼事不是？而且等有流量了還能賺點生活費呢，你總不至于吃老本吃到底吧？”李墨雲的話像是閑聊般，随意說到這裡便随口一提。

潭影：“也不是不可以……”

李墨雲故作驚訝：“看不出來你這麼有錢？”

“以前存的買房子的錢還有給父母養老的錢，現在用不上了，”潭影說，“不過這确實是一個問題。”

潭影想了想，找點事做也好，待在農村收入來源确實是一個問題，來了這麼久了也是該好好思考一下了。

“哦，”李墨雲了然一笑，雖然她并不關心潭影的生計，不過潭影确實挺有潛力的，随意提醒他一下，當是報答他每日不辭辛苦的投喂之恩，她順勢說：“你可以想一下我的提議，而且你做飯可比網上那些博主有趣有看頭多了，難道你不相信我的眼光嗎？”

“……相信。”潭影這兩個字說得非常沒有信服力。

“真的，你可以想想的。”

“墨雲墨雲！”

一個熟悉的高亮聲音打破了兩人的平靜，那聲音是從屋外傳來的，拉着嗓子喊的，很大很急。

“墨雲墨雲，你在不在啊，出大事了！”

李墨雲聞聲手上不停遊動的筆瞬間停住了，轉身就去屋外，就見張大媽氣喘籲籲地急忙跑過來。

張大媽由于跑得太急，此刻上氣不接下氣，說話全是不順暢的喘氣音，“墨雲！”

李墨雲拍了拍張大媽的背給她順順氣，“别急，有什麼事喘完氣再說。”

張大媽彎着腰，胸腔用力起伏幾次，才終于松了口氣，她急忙說：“李大爺剛不知在屋子邊幹什麼，不小心摔下了扶梯，把他的腿摔斷了，那裡正好有塊石頭，他蹭在石頭上又割傷了，現在一直流血！”

張大媽急起來語速飛快，不過她已經說出了重點，李墨雲明白了，她問道：“是需要我開車送李大爺去鎮上醫院嗎？”

張大媽連連點頭。

村裡面的年輕人基本都在外打工，留下的幾個也都是些不靠譜的，村裡面的老人基本不會開車家裡面也沒有車，碰上這種事，一般都是找李墨雲。

李墨雲也不推辭，進屋拿上鑰匙就要走，潭影見狀也關上門跟上李墨雲。

“我也一起。”潭影說。

李墨雲也不和他廢話：“上車。”

李墨雲插上鑰匙，挂上前進擋踩下油門，調轉方向盤朝着村裡開去，不過3分鐘，車輛停在一個種着幾株幹巴巴的月季花和水仙花的水泥舊屋前。

屋子前的地坪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村裡的老人，在旁邊幫忙扶着的扶着，勸慰的勸慰，看着的就看着。

李墨雲下車直奔人群的中心，一個老頭正坐在地上，右腿那如同即将枯死的樹皮般的皮膚被石頭劃傷，鮮紅的血浸透了粗糙包裹的布條，他被李小水以及楊豬兒一左一右扶坐着。

老頭還咯咯笑着：“哈哈，老了不中用了，麻煩你們了。”

“李大爺，之前就說讓你小心點了，終于翻車了吧。”李墨雲笑了笑，看來是問題不大。

旁邊有人接話：“李大爺能蹦跶着呢，這次就是不小心。”

楊豬兒罵道：“去你|媽|的不小心，我看他就是不在意，還笑呵呵。”

“哎呀哎呀，你們都少說兩句吧，别把李大爺氣到了。”

李大爺被人群包圍着，聽着也不惱，繼續笑呵呵維持着自己的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