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的生活緩慢,可時間過得卻一點不慢,幾陣風一吹,天氣就愈發寒冷了。
李墨雲裹了件白色長款毛呢大衣,坐在沙發椅上兩手飛快地敲擊着鍵盤。
潭影前幾天也在網上下單了一些厚衣服,還有一些給小黑的玩具,這會兒正上街去拿快遞。
走之前潭影過來問李墨雲有沒有什麼需要帶的東西,李墨雲同大多數情況一樣,沒什麼需要帶的東西,就讓他順便問問楊豬兒有沒有什麼要帶的東西。
潭影便去詢問楊豬兒,楊豬兒則幾乎每回都一樣,就讓他幫忙帶幾個肉包子。
從楊豬兒家回來的途中,恰好碰到張大媽,又答應幫張大媽買一斤豬肉回來。
正要出發的時候,正巧遇見背着背簍準備上街的李大爺,李大爺同大多數村子裡的老頭老太一樣,為了節省一點車費,時常都是走路往返,潭影就順帶載上李大爺一起上街去了。
這幾天,潭影似乎格外的閑。每天不是在自己門前照顧他的小菜地,就是在李墨雲家的門前給花藤花枝澆水。
李墨雲坐在沙發椅上,常常一偏頭,就看見潭影在屋外認真地照顧花花草草。
不得不說,潭影這個人還真是幹什麼都挺認真的,這一點,李墨雲是完全做不到,李墨雲幹什麼都隻想着偷懶。
李墨雲已經連續不停地坐着敲了一個小時以上的鍵盤了,頸椎和腰都有些累了,她的雙手離開鍵盤,伸了個懶腰,習慣性的地一側頭,窗外隻有每日被潭影照顧的花花草草,更遠處是愈加蕭瑟的山色。
并沒有那個熟悉的人。
李墨雲看着窗外的景色,有一瞬間地晃神。
從前,每當她一偏頭,窗外永遠都是同樣的景色,熟悉的山色,瀝青鋪就的公路,斷斷續續來往的車輛,偶爾路過的幾個散步的老人,以及因上下學而快速行走的學生。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從未變過。
她的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她也曾以為,這樣的景色會一直陪伴她走到盡頭。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空蕩蕩的一成不變的地方,多出了一個人影,那個人總是在這裡,認真地幹着他的事,偶爾回過來頭沖她一笑,她會打趣他兩句然後偏回頭。
可能連李墨雲自己都沒有發覺,她從前所習慣的景色,如今已然多出了一個人。
起初的時候,景色中的人于她而言不過一個可有可無的影子,隻要她想,随時都可以視而不見,可慢慢地這個人影開始變得清晰,愈加明亮,在這景色中占據着越來越重的位置,并且這個人還在持續地反射着周圍的光線。
她已然無法視而不見。
她必須得承認,有個人已經開始在她短暫的生命中變得愈來愈重要了。
李墨雲不自覺地伸出手,手背面向自己,指縫之間有微弱的光線灑落。
她頓了頓,忽然意識到,天空已經許久沒有出過太陽了。
太陽對于她而言意味着什麼呢?
光亮,溫暖,生機,希望,未來?
又或者太陽于她而言就隻是太陽而已,并沒有什麼特别的。
這世上有無數的星星,亦有無數的太陽,群星在遙遠的的天際環繞,從世界誕生之日起,已不知有多少星星出現又消亡,它們将塵埃灑向浩瀚無垠的空間,踏上新的路途。
人類,也不過隻是群星的碎片。
而太陽,也不過是一個很小很小的星星。
為什麼那麼多人向往太陽呢?
因為他們把自己的期翼與希望寄托于那個遙遠的光球嗎?
她不知道,她無法為之賦予意義,她也無法肯定或者否定他們的意義。
她隻是一個旁觀者,隻是一個短暫的過客,偶然路過,偶然看見,僅此而已。
李墨雲望着指縫間的光亮,正要收回手,一輛純白色的小電驢就措不及防地飛馳入她的視線。
透過狹窄的指縫,那騎着小電驢的人顯得那麼渺小,仿佛隻要手指輕輕一合攏,那甯靜中的一點吵鬧就會瞬間灰飛煙滅。
可是,李墨雲的手指合攏到一半卻頓住了,她終是沒能完全合住,她自嘲似地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放下了手。
潭影開着小電驢很快駛近,又很快駛遠,在看見李墨雲目光的一瞬間,他似乎頓了一下,而後笑着叫了聲“李老師,我先送李大爺回家。”
一溜煙兒的功夫,潭影就送完李大爺回來了,來到李墨雲的窗戶前,遞給她一個包裝可愛的小紙盒。
李墨雲沒有多想,接過後問:“這是什麼?”
“甜點,”潭影說,“鎮上新開的一家甜點店,買的人挺多的,應該挺好吃,路過的時候順便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