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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甯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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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大學時期,我常去距離學校不遠的一個公園。

大學四年,我總是在哪兒的一個湖邊散步。

在那個湖邊,我見過許多人,有來散步的,有放風筝的,有露營的,有曬太陽的,有匆匆經過的,有成群結隊的,有獨自一人的……

在所有的這些遇見中,隻有一次,唯一的一次,我遇見一個人在湖邊的小山坡上獨自架起天文望遠鏡看星星。

那并不是一個适合觀星的地點,也不是一個适合觀星的夜晚,可是,當我一步一步走近又離開的時候,我的腳步卻越來越慢,慢到我在半黑之中看清了他的眼眸。

那條路我走過許多次,可隻有那一刻,我仿佛感受到了一種命運的指引。

不過,我并沒有停留,我繼續向前,我走到了湖的另一頭,我再次不自覺地向看星星的人回頭,可太黑了,太遙遠了,我看不見他,可是下一個瞬間,他卻亮起了燈,那燈越來越亮,越來越大,恍如天上的繁星一樣璀璨。

我不知道那是巧合還是什麼,那一刻,我的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想要流淚的悲傷。那一刻,我在想,我是否該回頭,我是否該走向他,我是否該加入他。

但我知道,我有我的路,所以,最終我還是轉頭繼續向前。

那個人是你。

——2025年3月21日,李墨雲。

·

李墨雲決定去拿信封信紙的那一天,天空下着不大的小雨,但風非常大,她手中的雨傘根本抵擋不住奔湧肆虐的狂風,冷風襲卷而來,她戴着耳機聽着音樂,仿佛下一秒就能被吹散在風中。

她原計劃先去超市采購一些物資,快遞還有兩個小時左右才到達,但風越來越大,她開始猶豫,她想改變原定的計劃,可她知道如果這個時候不去,其餘的計劃就會被打亂,于是她想晚一點也沒什麼。

可當她站在高樓底下,看着周圍的一切,看着湧動不止的大樹,她卻沒有轉身返回,她也不知道那一刻在想什麼,在等什麼。

然後,一股強大而奇妙的偶然降臨到了她的身上。她耳機中響起了音樂:“總有一天我會超越,即使風雪淩冽,我會更加堅決。”

那一刻,她的心情無法言表,她也不知道那一刻她在想什麼,在等什麼,她隻知道她重新撐開傘,走進了風雨之中,風太大,幹脆就收了傘,直面風雨,任由狂風拍打着她的身體。

“總有一天我會超越,即使風雪淩冽,我會更加堅決。沒有一天我會忽略,我相信最後的喜悅。”

那一刻,她覺得粉身碎骨又如何?那一刻,她覺得這就是成長。那一刻,她覺得這就是天意。那一瞬間,她覺得這就是她必須要踏出去的一步。

她的計劃如期進行,然後第二天,晴空萬裡了。

那一天,她站在甯靜的時空深處,看着純淨如洗的蔚藍天空,由衷地笑了。那一瞬間,她什麼都不再想,什麼都不等,就如同無雲的晴空。因為那一瞬間,她終于懂得——孤獨是生命的宿命,可……人類的靈魂為愛而震顫。

李墨雲站在山坡的腳下,再次望着這條她熟悉無比的小路,她此刻的心也如同這蔚藍而甯靜的天空,美不勝收。

此刻,她不再想宇宙,她不再想人類,她不再想命運,她不再想喜悅或悲傷的一切,她沒有痛苦,她沒有悲傷,她沒有絕望,她隻是靜靜地站立于山腳,她隻是靜靜地看着這一切,她隻是發自真心地愛着這一切。

那天空的蔚藍也是她的蔚藍,這世界的甯靜亦是她的甯靜。

潭影怔怔地看着手中的信,下一秒他就騎上小電爐向着李墨雲飛馳而去。

上一次在這條公路上行駛,是和李墨雲一起,還有小黑,他們享受着風的自由。這一次他是為了去尋找、去見李墨雲,他知道李墨雲一定會在那個地方,他要去見她,他要在第一時間見到她。

這條路,李墨雲獨自走過無數遍,很難說她是不是每一次都感受不同,也很難說清楚那細微入骨的感覺。但曾經的每一次她都是獨自一人,她不曾期待過什麼,也不曾等待過誰。而這一次,或許會是最特别的一次,因為,即将有一個人與她同行。

潭影曾無數次希望能早點遇見李墨雲,他也很遺憾他的曾經沒有她,不是為了分擔她的痛苦,而是想要和她一路同行。可是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來李墨雲早就出現在他的生命過,隻不過那個時候,他不知道,他沒注意,他沒有看見她。

那是他有生以來唯一一次觀星,裝備是借的,時間是擠出來的,沒有任何人知道,沒有任何人發現,就像是一次短暫的叛逆,短暫的逃離。

而偏偏就是那一次逃離,他們就互相出現在了對方的生命裡,可明明已經出現在了對方的生命裡,他怎麼就沒看見她呢?他怎麼就沒能叫他呢?他怎麼就那樣讓他們在各自的生命裡擦肩而過呢?

他在風中疾馳着,他想要更快一些,更快一些,他想要見到她,他想要叫住她,他不想讓他們再次擦肩而過。

曾經的許多次李墨雲習慣閉眼走這條路,這一次,李墨雲沒有閉眼,她看着周圍的一切,野草、小花、蝴蝶、石頭還有大樹,天空、白雲、遠山以及飛鳥,她注視着這一切,她輕輕地撫摸着這個世界,然後,她以最純粹的心情向着山頂踏出了輕而重的一步。

她腳步緩緩,邊走邊想,眼角仿佛帶着蔚藍天空般溫柔而甯靜的笑意:“我從不信人世情愛,亦從始至終心平如水。天地蒼茫,模糊無垠,行走其間,同萬千生靈擦肩而過,我無羁無絆,無牽無挂,逍遙自在。直到一日,我遇見一片映着浮雲的水潭。”

潭影行至山腳,望着這條李墨雲曾帶他走過的小路,在純淨如洗的蔚藍天空下,他回憶着曾經的點點滴滴,他恍然發現,他的記憶早已被無數美好的瞬間填滿了,每一瞬都寶貴無比,就連曾經那些苦悶壓抑痛苦的日子也變得如同白雲一般輕柔,此時此刻,他的生命隻有美好了。

而在小路的盡頭,山的不遠處,有這世界上最蔚藍、最純淨、最深邃、最美好的天空在等着他。

那片天空神聖無暇,從始至終地看着大地上的一切,看着這世界上的一切,那片天空靜默無言,甯靜悠遠,遙不可及又近在咫尺,從古至今地默默祝福着這個世界的萬千生靈。

潭影看着這片浸透他靈魂的天空,一股強烈的喜悅湧上他的身體,喜悅到淚流不止,喜悅到靈魂震顫,然後,他以最純粹的心情向着山頂邁出輕而重的腳步。

他腳步堅定,邊走變想:“我曾一心不懈拼搏,隻為光耀門楣,不負父母期許。我來去匆匆,生活如影,隻為有朝一日能夠完成我的責任,從此孤舟伴清風。直到我放下所有,孑然一身之時,望向了天空。”

蔚藍的天空甯靜而悠遠,天空之下天地蓬發着生機,大樹和野草在風中起舞,遠處有畫仙的神來之筆,一切都是那樣的恰到好處。

潭影在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處停下腳步,望向了天空,他重重地喊了一聲:“李老師。”

“你來了,”李墨雲還是如同平常那般淺淡地開口,沒有回頭,但她輕輕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潭影。”

“嗯。”潭影頓了頓,像是猶豫了一番,終于下定決心,他說:“李老師,觀星那次,确實是巧合,我……”

李墨雲笑了一下,說:“我知道。”

“正因為是巧合,此刻的美麗才顯得無與倫比,不是嗎?”

潭影微怔一下,眼角微紅,他聲音輕輕的,像是在極力地克制着即将噴湧而出的情緒,他說:“是。”

李墨雲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又笑了一下,說:“你知道嗎?其實,第一次在湖的那頭望向你的照明燈的時候,我其實很想流淚,但最終我還是沒有流淚。”

“怎麼不說話?不相信?”李墨雲問。

“不是,我隻是在想為什麼我當時沒有看見你。”潭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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