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搖頭,像是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反應過來時,他拿書走了。
梁泷來到名著區,一片譯林出版社的深藍色。
許易提着奶茶來找,感到奇怪,“小芍你不是不愛看課外書嗎。”
她看着邵蔻手裡的一本厚如磚頭的大部頭,“這有什麼好看的——”
轉身,就見梁泷,她瞅瞅邵蔻,呦呵一聲:“這可好看極了。”
邵蔻拉下一本書,從書架縫隙裡,看到他還站在那兒,高高瘦瘦的,拿着本愛情小說,看不懂,皺皺眉。
他往前走找書,眉心時而舒展,時而擰到一起,神情肅穆,不像以前懶洋洋的,透着和這個年齡不符的堅毅,一種陌生而惹人心動的吸引力絞住她。
他走後,她過去,來到那格書架,抽下他看過的書——《荊棘鳥》。
許易:“哇哦,梅吉拉爾夫,神父和少女,我看過!”
邵蔻蹙眉,理解梁泷為什麼會放回去,許易講着:“十幾歲年齡差,我小學六年級就看完了,講愛情的。裡面有個情節,梅吉初潮,以為是癌症,要吓死了,還是拉爾夫細心教導,唔溫柔。”
沒興趣,但還是拿下來,又往前走,不一會,懷裡塞滿了。
許易:“你要不要看你拿的都是什麼。”
《從數學到哲學》《萬物皆數》《烏合之衆》
邵蔻嘴角抽搐,梁泷他都看什麼啊。
最後還是隻拿了本自己的黃岡卷。
邵蔻打量着梁泷,他單穿着的藍色襯衫,是全校同學一度認為春季三件套裡最難駕馭的一身。
氣質不夠,隻顯得土氣,可偏偏在他身上格外時髦好看,天生的衣服架子,普通的校服也能穿不一樣的感覺。
老闆和梁泷很熟,看是他來了,說道:“你上周來借的那本到貨了,給你放後面第三個架子上了。”
老闆先給邵蔻結賬,對後頭喊了聲:“找着了沒?你這小子都快高考了還看閑書。”
老闆拿儀器一本一本的掃,拽了個袋子把幾本書裝進去,一撕小票。
梁泷拿着書過來,靠在一邊,邵蔻能感受那股壓迫和他身上的熱意。
兩人的氣息在窄小的空間糾纏,如此鮮活,好像他們的距離始終很近。
邵蔻等老闆找錢,聽到他開口,給自己聲辯:“誰說是閑書,這是我們老師要求的必看名著。”
“行行看書是好事。”老闆正在敲鍵盤,“你下次來辦個正兒八經的借書卡,省事不少。”
“嗯下次再說。”
“你那個泷是哪個字?”
梁泷和老闆說明,聲音偏低。
“有沒一本講……”他忽然問,“忘記名兒了,老班讓寫讀後感。”
“沒印象啊,我幫你問問。”
他在身邊笑,氣息吹到耳畔,邵蔻感到那處皮膚在發熱,熱意傳到身體的每個部位,都叫嚣,歡騰着。
許易拽邵蔻的袖子,悄悄話說:“他說的那本書,我看過,是xxx。”
邵蔻不解。
“你給他說呀。”
“不好吧,我沒看過。”
許易挑明,“去搭話呀,裝個博學的淑女,去呀。”
老闆歉意地把零錢找給邵蔻,“不好意思,等的時間有點長。”
“沒事。”
邵蔻把找來的十六塊錢裝進口袋。梁泷眼看着老闆要把一本藍皮的冊子裝進她袋裡,閑閑地說道,“那個《沖刺卷》是我的。”
老闆:“呀抱歉抱歉。”
他們的東西被混在一起,邵蔻撐起袋子,那本藍色的《沖刺卷》被從中抽走,袋子一輕,物歸原主。
邵蔻收起來,長發馬尾在陽光的直射下泛着溫柔的金色,他的亦是如此,額發蓬松柔軟,眉峰下的雙眼明亮鋒利。
許易受不了她悶葫蘆,居然偷偷掐她!邵蔻疼的往一邊躲,歪到梁泷面前。
她的眼裡映着此時黃昏的色彩:“同學,你老師說的應該是狄更斯的《雙城記》,講的是法國大革命時期為背景的曆史小說,和你描述的很像。”
說完,本能松口氣,可他還在盯着自己看。這口氣上不來,卡在嗓子眼。
梁泷近距離的看她,能看到女孩右眼下有顆極為不明顯的棕色小淚痣,臉型輪廓分明,裡面的春季校服露出潔白領口,每顆紐扣一絲不苟,發絲都規規整整,袖管裡露出一截手臂,細的吓人。
“行,謝了,我回去看看。”
從剛才挑書到結賬,她安安靜靜,存在感很低,他沒留意,直到她開口說話時霞光恰好漫天,像件耀眼的披肩落在臂膀,他看清楚了。
她腰背很直,後頸白皙清透,背影逐漸融化在瑰色的殘陽裡。
路過門邊花壇,裡面有朵細軟小花,風吹根莖幾次搖晃,不湊近看很難發現,但仔細留心,屬它最漂亮,香氣足,點綴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