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和十三年,暮秋。
秋高氣爽的天忽然變了,烏雲密布飛沙走石間,金燦燦的日頭被埋進黑沉的雲霭裡,接着竟然飄起鵝毛大雪。
東西兩市的商鋪在風聲肆虐裡紛紛閉門禦寒,行人也悄然歸家。
“駕,駕……”,一輛華蓋馬車卻在空曠的街上奔馳而過,塵土飛揚。
少頃,馬車在恢弘的臨江王府前停下。
“來了,來了,蘇神醫來了。”
小厮驚喜道,雙臂抱着長劍的葉奎看到一位身姿略顯單薄的青年郎中矮身從馬車上下來。
柳絮飄揚般的大雪裡,玉冠束發的年輕郎中讓葉奎為之一怔,這人膚色冷白,眉目如晨霧籠罩下的山水,清寂空靈,姿容堪稱俊逸出塵,他披着一件黑色貂絨鬥篷,内裡隻着單薄的月白錦袍,缂絲腰帶上配着上好的羊脂玉,周身氣度非凡。
蘇爾立在馬車前,靜靜張望了一眼朱門高樓的臨江王府一眼。
葉奎早就撐傘迎了上來。
“蘇神醫辛苦了。”
蘇爾今日單身而來,手提着藥箱朝大門而去,皮靴在剛剛落下的初雪上踩出“吱嘎”聲。
“對不住,突然下雪,在路上耽擱了。”蘇爾對葉奎微微拱手。
葉奎在前方領路,他是臨江王世子的近身侍衛,也是大理寺當差,平時看見太醫也都懶得稱呼一句,此時卻和顔悅色小心應付。
不過是因為他家世子爺突然病倒,連梁太醫都無計可施,聽聞這位太醫院新進的小郎中有奇術,專治疑難雜症,因為醫好了皇帝和瑜妃的頑疾,他被命常駐在宮裡,專門給宮裡的主子瞧病,神出鬼沒,很少在外面出診。
人稱“回春小神醫”。
這位小神醫出了名的脾氣不好,有三不醫,沒錢的不醫,話多的不醫,還有八字相沖的也不醫。
要不是王爺進宮求了瑜妃娘娘的恩典,隻怕還請不到他。
“神醫莫要客氣,我們應該謝謝才是,久聞蘇神醫年紀輕輕已經有回春術,是梁太醫的關門弟子,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連瑜妃娘娘的舊頭疾都能醫好……”
蘇爾諾擺擺手謙虛:“不提這些,都是虛名,醫者,懸壺救世是本份,還是說說你們世子的病情。”
“哎,我家世子從小體弱,但是沒有哪一次病倒像這次兇險,他如今還卧病在床,時醒時睡,精神恍惚,也吃不下東西,梁太醫也沒說出個所以然,隻說像中毒,您可得好好瞧瞧。”
葉奎領着她往世子所在的長寂堂去,蘇爾諾跟在他身後目不斜視,聞言皺眉。
師傅老人家怎麼會摸棱兩可地說像中毒?要不就是另有隐情,要不就是病情真的複雜。
“據我所知,世子乃大理寺少卿,誰有這個膽子給他下毒?又是通過什麼方式下毒?”
“就是,我們也百思不得其解。”
臨江王裴廷和皇帝識于微時,結為異姓兄弟,是以他是如今大盛朝僅存的異姓王,身份貴無可貴,臨江王世子裴甯澄自小生的芝蘭玉樹,貌若潘安,又才高八鬥,最重要的是他長得和當今聖上年輕時酷似,聖上尤其愛這個侄兒,身邊的小厮,護衛和丫鬟都是精心挑選,又因為他體弱多病,凡是經口的東西都必須用銀針試毒。
葉奎腳步一頓,臉色忽地凝重:“蘇先生,今日給世子瞧病的這事,世子的意思是暫時保密,如果真是中毒……”
“世子醒來過?” 她詫異。
“對的,兩個時辰前醒過一次。”
能醒過來應該不會是劇毒。
蘇爾掃了眼葉奎,笑道:“我隻管治病救人。”
省略了拿錢走人。
王府院子極大,九曲遊廊連綿,亭台樓閣衆多,蘇爾卻是毫不驚訝,隻因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她都極其熟悉。
她也知道裴甯澄住的長寂堂在最東邊,過了前面的抄手遊廊,再轉過去兩個院子就能到。
這座園子在千年之後依然保存完整,是皇家園林的典範,蘇爾在工作之餘多次遊覽,時常感歎古人的精緻審美和奢靡。
如今穿回千年前,她成了罪臣之女蘇爾諾,父親被判斬刑,她不甘心被充教坊司,隻能女扮男裝成郎中蘇爾進了太醫院,當下自然已經無心欣賞園林了。
系統再次被激活。
“叮……宿主您好,我是包公。”
“恭喜您開始破案伸冤之旅,這是您穿越成蘇爾諾後遇到的第一個案件,請解救世子,抓獲下毒者。”
“……我有什麼好處?”
“您已經得了好處,系統給您的神醫技能已經讓您名利雙收,如今該是您完成系統任務的時候了,直到您為原身家族伸冤昭雪。”
“……”
“我會在關鍵時刻支持您。”
蘇爾諾沒機會說拒絕,眼前已經出現一副極美的丹青卷軸,天青色煙雨下亭台樓閣錯落有緻,點點銀光在畫卷上若隐若現,光澤柔和讓人心情愉悅。
随着系統柔和的聲音響起,畫卷上浮現數個選項。
破案利器,武力值,案情綜述,朝堂野史,危機預警……
不待她提問,系統自動解惑:“親愛的宿主,歡迎進入包公核心系統,為了獎勵和支持宿主您的辛勤工作,您随時可以用積分兌換上面闆塊的任何技能和消息。”
“終極大禮包為絕世富貴,隻要您滿格完成系統伸冤任務,就能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說完這番話,系統立刻神隐,蘇爾諾已經被帶到了一個臨湖的獨立小院前。
“世子就在裡面。”葉奎微躬身給她開門。
“吱呀”,門從裡面打開,蘇爾諾眼前出現一位中年貴婦。
貴婦滿頭珠翠,年紀不過四十有餘,錦衣華服,隻是眼眶微紅,臉上還有未幹的濕痕,想必這就是臨江王妃董氏。
王妃狐疑地盯着蘇爾諾瞧,隻因這人實在生的太好,太年輕。
葉奎趕緊介紹:“王妃,這位就是蘇先生,回春小神醫啊。”
一個身形高大的紫袍男子從西次間匆匆出來,“蘇神醫,快快進來,你先看看他。”
王妃這才趕緊跟上,“原來是蘇神醫,您可得救救我兒,這些年我們就怕他生病……”
長寂堂正廳已是處處富貴,到了東次間又有文人的雅緻,最讓蘇爾諾詫異的是熱。
屋子裡的銀絲碳燒的太旺,比千年後的空調還好使。
蘇爾諾遠遠看去,精工雕刻的紫檀羅漢床上躺着位身形颀長的公子,那人面色蒼白如紙,墨發披散,五官淩冽透又桀骜。
走近了看,他的薄唇呈青紫色,且幹枯異常有一些裂痕。
“他可有進食?”蘇爾諾先解下鬥篷,放下藥箱,才坐下診脈。
董氏邊擦眼淚邊搖頭:“滴水不進,喂一點又吐出來。”
“蘇神醫,你可要救救我兒。”
蘇爾諾凝神探脈片刻,注意到床上的人不隻是唇色親紫,十指皆現出微微青色。
她眉心蹙起,說了句:“得罪了。”
董氏微愣,隻見她翻開兒子的中衣,傾身查看前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