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雪未消,北風“嗖”地吹落松樹枝上一兩個幹癟的松果。
被裹了一層晶瑩剔透外衣的松果眼看就要砸向從樹下走過的蘇爾諾。
冬青:“公子……”
葉奎:“主子……”
兩道驚呼交疊又戛然而止,隻因他們眼前掠過如風的殘影,黑紅交纏的身影快如閃電,那幾個欲要砸中蘇爾諾肩頭的果子在空中拐了個彎,落入男子寬大的掌心。
蘇爾諾隻覺耳邊刮過一陣冷風,蓦然頓足,正和手握松果的人四目相對。
“世子居然習武?”她拱手訝然道。
裴甯澄随手扔掉手上冰涼,神色不明,“強身健體而已,蘇神醫走路還是小心些,免得被不明物砸傷。”
“幾個松果而已,還是多-”
蘇爾諾還未說完謝字,裴甯澄已經冷面地越過她往外院行去。
她在原地目送了一會才和冬青行去翠亨堂。
冬青是藏不住話,等裴世子一行不見了蹤影,逮着機會嘀咕道:“吓死我,公子,我還以為世子發現什麼,要散你頭發呢!”
“不過這個世子真的好好看!那麼飛起來一掠,簡直和谪仙般……”冬青沒閑着,單薄身體重現裴甯澄飛身接松果的場景。
可惜她不是裴甯澄,冬青失去平衡就要摔向地面。蘇爾諾歎口氣,及時撈住人。
“别自己吓自己!”她冷哼。
“……”冬青嘻嘻笑兩聲。
翠亨堂已經忙開來,丫鬟們手腳麻利,董嬷嬷在前廳肅着臉吩咐:“先打水來,再把早飯端來……”
“嬷嬷,早飯倒先不用,王妃暫時不可飲食。”蘇爾諾踏進門檻。
董嬷嬷見是她,立刻笑臉相迎。
“蘇神醫,正要去請你呢!”
“不用,我知道王妃即刻會醒,先診脈吧。”蘇爾諾說罷步到床邊。
董王妃面色已不如昨日蒼白,唇色竟也紅潤了些,蘇爾諾手指才搭上她手腕間,王妃睜開了眼。
董嬷嬷喜不自勝,就地對着天地拜倒:“可算是醒來了,謝神明保佑!”
董王妃雙眼澄明,寬厚輕笑,欲要說話被蘇爾諾止住:“王妃有什麼話,留待晚點說。”
蘇爾諾凝神診脈片刻後就道:“恭喜王妃,體内毒素已清,隻需再服藥靜養便可。”
董王妃被扶起,卻還挂念着董寂月。
“寂月現下如何了?”
“王妃放心,我這就去瞧她。”蘇爾諾留下藥方,又匆匆行到虛靈院。
陪着他們一起到虛靈院的董嬷嬷老遠便看見兩個小丫鬟居然坐在門前打盹,腦袋一晃一晃地都快晃到青磚上了。
“你們就是這麼伺候主子的?”董嬷嬷威嚴怒斥的聲音讓兩個小丫鬟差點滾落到地。
小丫鬟們神色懵懂地爬起來,見到董嬷嬷,頓時如遭雷劈,忙叩頭謝罪:“嬷嬷饒命,實在是我等昨晚起來太多次,沒怎麼睡下,故此才瞌睡不止。”
董嬷嬷擰眉:“昨晚怎麼了?”
兩丫鬟互相看了眼,正要說話,裡間出來了人。
蘇爾諾認得這臉若銀盤的姑娘,隻是不知她姓甚名誰。
那姑娘微微一福,先給董嬷嬷請安:“嬷嬷,您有所不知,昨日夜間小姐還腹痛難忍,睡不踏實,我們幾個輪番給她揉腹,所以都……”
董嬷嬷臉色驚詫之餘更為嚴厲:“怎麼不早來報?主子出了事如何是好?”
“我們也說去報的,隻是小姐她……”
“哎,寂月怕給府上添麻煩是吧,她這個脾性真是和小姐一模一樣。”
聞言,蘇爾諾看了眼董嬷嬷,“嬷嬷是董王妃家的老人吧?”
“正是,老奴是王妃的奶娘,這麼些年一直跟着她呢。”
“王妃嫁入裴府,你也一起跟着過來了吧?後來還曾會過董家嗎?”
董嬷嬷一陣唏噓:“哎,小姐嫁過來就沒回去過了,前朝倒行逆施出了亂世,董家被害得流離失所……”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來到床前,董寂月是醒着的,素白小臉,眼神清潤,隻是神色稍倦怠。
董嬷嬷當先一人坐下摸着董寂月的手,焦灼的神情和在董王妃床前如出一轍,柔聲問道:“姑娘,你可是好些了?王妃已經醒了。”
董寂月唇角綻開一個淺笑:“嬷嬷,我無礙,你别責怪她們。”
她看了一眼都立在床前的幾個丫鬟。
蘇爾諾也瞟了眼,虛靈院一共四個伺候的丫鬟,那位臉若銀盤的胖姑娘看着最持重機敏,應該是大丫鬟。
果然,她聽董嬷嬷喚道:“翠煙,既然昨晚都累着了,你領着她們下去休息個把時辰,去王妃那邊回個話。”
翠煙笑道:“謝小姐體恤,我這就去。”
幾個小丫鬟都随着她出去。
蘇爾諾這才坐到床邊診脈。
董嬷嬷卻是不放心,“蘇神醫,她怎會昨晚腹痛不止?王妃倒是睡得安穩。”
“也不奇怪,董姑娘和王妃體質并不一樣,她的脈象細弱,搏動無力,且節奏不勻,是有些先天不足的。”蘇爾諾倏然擡眸看向董寂月,“敢問姑娘生在幾月?是否正常足月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