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甯澄忽地憶起馮良這人,冷不丁地打斷王大龍:“馮良是被我杖責五十,可你知道我為何罰他?”
“為何?這還用說?不過芝麻大的事情,你們這些官爺一句話就能讓我兒去死!”王大龍臉色漲紅,猶如飲醉般,顫顫巍巍地站起,用手指着裴甯澄,“王侯将相甯有種乎?可憐良兒……”
趙梅香冷哼:“還良兒,又不是你的種!”
王大龍臉色上青紅交加,愠怒難擋,不知是因知道了難堪的真相還是替自己心酸。
“馮良不隻是打翻我的硯台,他進我書房還動了我的密件,我還發現他通敵,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這怎麼可能……”
“否則你以為我這個世子為何為難一個小厮?”裴甯澄嘴角冷冽勾起,“你真以為馮良是良善上進之輩?”
王大龍嘶嚎幾聲,在堂下如墜瘋癫,“是馮蓉兒,馮蓉兒,馮蓉兒……”
“都是馮蓉兒,她說良兒以後前途無限,在臨江王府好好當差,以後能平步青雲!”
“哈哈哈,我還以為自己時來運轉了。”
……
趙梅香見他如此,反倒靜默不語,披頭散發的中年婦人眼底青黑,臉上厚塗的胭脂暈開,她頹然地跪坐在地上,活像是一具沒了魂魄的行屍走肉。
何謂愛之深,恨之切。
大抵如是吧。
蘇爾諾見多這樣的情形,她辦過不少離婚官司,為了攢錢,她甚至接過一些豪門貴婦委托的調查老公的任務,這些狗血的糾紛到最後無一不是以痛徹心扉的決裂收場。
有些女人就如趙梅香一般,發現事情的真相就變成了活着的行屍走肉。
“大膽刁民,跪下,把你所犯罪行如實招來!”陸炳文拍下驚堂木。
王大龍被官差左右押着,重新跪在堂下,終于頹然地閉嘴。
“我問你,是否因對臨江王世子杖殺馮良而懷恨在心,自制砒霜混于豆腐中,加害世子?”
“是。”
“你那豆腐坊的密室是何人所制?是否用來煉制毒物?”
“我請木匠做的……”
王大龍很快如實招供,被官差押着按下手印,接着被帶回大牢等候發落。
趙梅香在王大龍被押下時,連眼都沒擡,隻是死死地盯着青磚地面,好在王大虎确是無辜者,那年輕人緩緩站起身行至她身旁。
“嫂嫂,我們回豆腐坊。”
年輕人的聲音平靜且溫和,如同日常他們出了趟遠門現在要歸家一般。
蘇爾諾擡了擡眼,看着年輕人摻扶着亂發的嫂嫂一同踏出大理寺的高門檻。
那雙人影行得緩慢,年輕人自始至終沒有松開婦人,也沒有人回頭看。
蘇爾諾微微扯了下唇,腦中溢出莫名的想法,随即又搖頭。
可能是她想多了。
大理寺的威嚴公堂上,一片靜默。
事實的真相往往比大家想象的要簡單,卻也讓人匪夷所思。
外表老實的豆腐飯老闆居然會為了替私生子報仇,
張仵作入了公堂,見一派肅穆稍微愣了下才回禀道:“少卿大人,經查驗從豆腐坊搜來的豆腐确實有毒,我看那豆腐隻缺了幾塊,可能缺的就是當日送往王府的豆腐。”
“另外,我們驗了土坑,确實如您所想,是用雄黃,松脂和豬肉煉制砒石。”
裴甯澄擺擺手:“記錄在案吧。”
張仵作退下,至此,證物齊全,疑犯畫押招供,毒殺案已經算完全了結。
陸炳文拱手作揖道:“少卿大人,您看這案子是否直接判了?”
按盛朝慣例,案子罪證确鑿,大理寺自然可依律直接判決,隻有懸而未決的案子才上報刑部,然而這案子關于裴甯澄這個當事人,如今大理寺卿無人在位,裴甯澄不能自己判自己的案,陸寺正倒是可以判,但是他到底人微言輕,不敢趟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