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快,跳得高,練好身體把……”
學校的喇叭播音效果很差,總穿插着“滋啦滋啦”的雜音,偶爾又吱嘎一聲,像是在用指甲蓋劃黑闆,激的人直打冷戰,連樹上的鳥都被吵得揚起翅膀遠離這個地方。
學校的操場熱鬧非凡,即使是運動會的後半程了,下午,天熱得冒氣,煤炭渣子鋪成的跑道一有人跑過去就起來一陣灰,嗆得人直咳嗽。
扶光跟人擠在牆根乒乓球台上,那兒靠牆,有一小塊陰涼,但還是熱,她手裡端着一個印着為人民服務的大瓷缸,是蘇文傑上午跑短跑的獎品,正巧她平時上地幹活的玻璃瓶最近蓋不上蓋子了,總一不小心就漏了,幹渴着半天,蘇文傑就送給她了。
搪瓷缸裡面裝的是冰凍過的山楂罐頭湯汁兒,蘇妙真特意在供銷社冰櫃裡冰過送來的,扶光小心地捂着,生怕被别人偷走一點冰涼,打開搪瓷蓋,也隻是抿一小口,太熱了,她覺得她就要被熱化掉了。
“扶光,我哥最後一圈了呀,咱們在内圈一起跟着跑加油吧!”
蘇妙倩雖然腦門上起了一腦袋的汗,但精氣神足得很,畢竟目前這種學校非政治性的活動不多,她又是一個愛湊熱鬧的主兒。
“好。”
扶光其實有一點糾結,實在太熱了,熱讓她感覺不舒服,太陽像是要把她烤幹,把所有水分全部吸走隻留薄薄一層皮,不知道為什麼,她最近格外怕熱。但是操場旁邊給運動員加油打氣的人都興奮地站起來,興奮的叫着名字,廣播喇叭裡也開始放振奮人心的曲子,扶光是個很珍惜朋友的人,就随着蘇妙倩一起去終點等蘇文傑。
扶光眼睛很尖,遠遠便看到蘇文傑邁着大步向終點來,最後一圈了大家都在加速,不過長跑再加也加不到哪去就是了,源源不斷的汗水把他身上的背心都浸濕了,緊緊貼着高挑的身軀,他看起來清瘦,但也沒那麼瘦,腹部能看出隐隐的線條,跑道上都是揚起來的灰,他抹了一把臉,臉上又紅又黑的,牙倒是挺白。
“不要坐下不要躺下,慢慢走一會兒……”
到了終點就有志願者上前去攙扶着運動員,蘇文傑短跑比較厲害,長跑是因為班裡實在湊不出人,體育委員把他添上去湊數的,不過既然參加了就沒有跑一半的道理,他便撐着往前去,沒準也能混一個名次。
心髒在劇烈地跳動,汗像水一樣往下淌,流到眼睛裡又澀又痛,他狠狠抹了一把,眼前開始出白光,沒幾步就是終點,周圍歡呼的聲音卻顯得很遙遠,他看到扶光正站在最前面,似乎在很焦急地在喊着他的名字,扶光穿着一件帶着鵝花色小花的襯衫,領子像花瓣兒一樣,下巴尖尖的,眼睛亮亮的,像開在沙漠裡的花。
他又摸了一把胳膊腕上的手表,幽藍的表盤,若隐若現的銀色指針在陽光下泛出耀眼的光,就像是給了他無窮的力量。
“哎,哎,有人暈倒了!”
“哎,哎,他的手表掉下來了!别踩着!”
蘇文傑剛跑過線就沖着扶光的方向倒下來,還好扶光力氣大,一下子就撐住了,隻不過手裡端着的白瓷缸給扔了出去,連着半茶缸的山楂罐頭汁兒。
哎,早知道就喝光光了。
“付延?對吧,我看了你檔案裡的信息,你是十三中的學生,已經讀完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