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抹着眼睛,淚珠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為什麼?我為什麼會這樣?我,不明白……」他一邊啜泣着,一邊比着手語。
末伽梨伸手,似是想要将他抱在懷裡,但最後,她又搖了搖頭。
“他已經不在了。”
末伽梨輕聲呢喃,像是在對自己自言自語。
“靈魂是一樣的,但是,記憶、經曆、感情……這是全新的一世,這是全新的生命……嗯,沒關系,不要緊,我分得清。”
末伽梨深吸了一口氣,啪地用力拍着臉頰,露出了平時的俏皮。
“棘,你的不明白,其實是好事哦。”
他淚眼朦胧。
「好事?」
“是呀。執念,是非常悲傷的東西。棘,我希望你開心。”
在棘怔愣的同時,末伽梨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她張開雙臂,毫不猶豫地将這孩子抱在懷裡,下巴蹭着他軟軟的發頂,一點也沒有剛才的遲疑。
“哦哦,這觸感,不錯啊!作為回報嘛——”
末伽梨的懷抱,香香軟軟,熱熱乎乎。
棘瞳孔震顫,臉蛋爆紅,一時間連哭都忘記了,拼命想要掙脫開來,急得都要說話了。
“嗚嗚嗚嗚嗚——”
“哎?想說什麼,很喜歡很開心?”
“嗚、嗚嗚嗚,嗚嗚嗚!!!”
“哼哼,你喜歡就對啦!我末伽梨·俱舍羅裡的懷抱,乃是世界第一暖和,世界第一柔軟,枕過的都是好評——呃?”
一雙大手,分别抓住了他們一人一個的後領,強行将他們扯開,提溜到兩邊的地上。
“哎——你幹嘛!”末伽梨叫道。
詛咒之王的面色,陰得像是打雷下雨。他狠狠警告了一眼偏頭擋着紅臉的棘,然後又瞪向末伽梨。
宿傩煩躁道:“太鬧了,吵,害我吃飯都沒個清淨。”
末伽梨瞧他這樣,撲哧就笑了,嘴角揚起狡猾的弧度。
“好好,對不起哦。既然這樣,那麼,安靜的抱抱就可以了吧?”
她作勢要繞過他,向棘伸手,宿傩很自然地擋在她的面前,身軀龐大如無法逾越的山嶽。
“他很弱。”詛咒之王低低咆哮,像一頭領地受到了侵犯的雄獅。
末伽梨笑道:“這不是當然的嘛。他隻是個小孩哎。”
“他無法消化你。”
“嗯,是這樣沒錯。”
人類的轉世不像咒靈,力量并不穩定。這一世,棘就隻是正常的人類,并不是能吞噬終焉的特殊存在。
詛咒之王擰起眉來。
“那麼,末伽梨,你該明白。”
“嗯?我該明白什麼呀?”她的眼中滿是狡黠的趣味。
他給氣笑了:“你這狐狸。”
“說嘛,說嘛。我想聽。”她慫恿他,撒着嬌,“宿傩,你最好了,就當哄哄我,安撫一下我受傷的心靈——啊呀!”
他狠狠彈了下她的腦門。
“超痛耶!”她揉着額頭,嘟囔着抱怨。
“你活該。”
“小氣。”
“話我隻說一次,所以,你聽好。”
末伽梨一頓,放下手來,微微仰頭。
詛咒之王凝望着她,四顆血瞳如火燃燒,清晰倒影着面前之人的身影。
“末伽梨。”
他緩慢念着,一字一句。
“隻有我,能吃掉你。”
萬籁俱寂。
然後,愉快的笑聲響起了,末伽梨的雙眸璀璨如星。
她攬着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好啊。宿傩,我随時歡迎。”
……
…………
………………
宿傩和末伽梨膩歪着,硝子眼放精光,和肩上的鳥兒叽咕了兩聲,像是要它們記下什麼。
悟給棘擦着眼淚,小聲哼道:“怎麼,他吃你的醋,卻不吃我的醋?我學富五車,相貌堂堂,年輕有為。28歲的年紀,不說富可敵國,那也是腰纏萬貫……”
傑寬慰道:“詛咒之王何等人也,在意的可不是這些俗物。”
“也是。他在意的,應該是……末伽梨,她對棘,或者說,棘的前世?她對他,比起對我,要更加、更加的……”
悟嘟囔着,傑苦笑了下。
“悟,别人避都來不及,你怎麼還想引火燒身?”
“你沒經曆過,不知道。我現在要不是意志力強大,早就把自己剁吧剁吧,喂到她嘴巴裡了——傑,你做什麼?”
傑移開目光,默默離他遠了一步。
“悟,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變态。”
“變态?”悟重複着,眨眨眼睛。
下一秒,他像個18歲的青年一樣,跳了起來。
“喂,這可不怪我!是她的咒力還殘留在我的身體裡,我隻是短暫被影響了,變态的應該是——”
悟刹住了後半截話,他小心地看了眼末伽梨,壓低聲音。
“咒力交融時,我感知到了她的願望。她想被吃掉,想的不得了,但宿傩總是不肯吃她……”
“因為她很難吃。”低沉的聲音。
“她覺得,這是借口,如果他肯好好料理——呃、宿傩?!”
悟和傑的額上滲着冷汗。詛咒之王抱臂看着他們,身邊是不服氣的一隻末伽梨。
末伽梨怒道:“悟,我絕對絕對沒有你說的那麼難吃!”
宿傩冷笑一聲。
“我曾經以為,世上最難吃的東西,是咒靈的肉。但是,末伽梨,自從我嘗過你的血,我确信,整個宇宙裡,都再沒有比你還難吃的東西了。”
傑一愣,眨眨眼睛:“咒靈?”
宿傩哼了聲:“那些玩意兒,肉質又酸又苦。”
傑的眼睛亮了起來:“簡直臭得令人作嘔。”
“嚼起來比爬滿蛆蟲的腐屍還惡心。”
“像是夏天爛了半個月的臭魚!”
“相比而言——”
他們異口同聲:“扔進臭水溝裡,擦拭過嘔吐物的抹布,都算得上是美味。”
重疊的聲音,回響在空中。
宿傩看着傑,挑了下眉:“你也吃過咒靈?”
“何止!”
傑的臉上,是少有的激動,像是找到知音一樣。
“我的【咒靈操術】可以降伏咒靈。但我必須吞下咒靈團成的球,才能将它們收歸己用。至今,我已經吞食了一萬個以上咒靈!”
詛咒之王,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平生從未憐憫過任何人。然而,此時此刻,就連宿傩,也不禁動了一絲恻隐之心。
他寬慰道:“咒靈是以純粹的咒力構成,誕生于人類的負面情緒。它們難吃,理所當然,不過卻也算不上最難吃。”
宿傩說着,拎起從剛才起就呆滞着的末伽梨,晃着展示。
“這個,才是難吃的極緻。”
“咒靈是負面情緒沒錯,但這玩意兒,可是古往今來全人類的負面情緒集合體。”
“她入口時的沖擊,要比咒靈濃烈兆億倍。要不是我會反轉術式,隻要一口,味蕾就再也嘗不出任何味道。”
“如此,你該明白,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會吃掉她的理由。”
傑頻頻點頭,抹着眼角:“我理解,我太理解了。”
他親切地握起末伽梨的手,說道:“您慈悲為懷,為了世界和平,還請放過宿傩吧。”
末伽梨呆呆的。
下一秒,她Orz式跪地,淚水像是噴射出來一般,嚎啕大哭。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咒靈什麼的,嗚嗚嗚嗚哇——我、我也沒有那麼難吃吧!”
傑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空隙間,他擡頭與宿傩互相對視。雙方交換視線,均在對方眼裡,找到了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