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

那是個離五條悟最遠的詞彙。

雖然五條家的人有試探過他，但誰也沒法強迫五條家家主做他不感興趣的事情。

而末伽梨，五條悟對她也是同樣，從未有過那樣的想法。

他還記得他們第一次做的那天，那時她還住在自己銀座的公寓。

傍晚，五條悟翻窗進來，渾身都是咒靈的血。

她趕他去洗澡，把他的衣服扒下來扔進洗衣機，然後讓他親眼看着她故意不放柔順劑。

等五條悟沖洗掉一身戰鬥的血與塵，鼻尖便聞到廚房裡煮着濃郁的泡面香味。

他脖子上搭着毛巾，一邊擦着短發，一邊從她的背後靠近。

溫馨的燈光下，從他的角度低頭，能看到末伽梨的脖頸有着如何漂亮的曲線。

那薄薄的皮膚下是微微脈動的血管，如果割開應該會噴出溫熱又粘膩的鮮血。

她的鎖骨小巧又斜飛，好像要跳到他的舌尖。

這麼近的距離，他甚至能聽到她的心跳，因此也想像着他的手指穿過她的皮肉和肋骨，去擠握那滑膩膩的心髒……

五條悟完全是漫不經心地想着這些。

畢竟，他饑腸辘辘，剛剛又碾爛了上百隻咒靈的腦花。

五條悟的血液咆哮着更多的殺戮，胃正尖叫着要溶化鮮嫩的血肉，而他也正像雪豹捕獵般，從末伽梨的背後靠近……

不過，五條悟什麼也不會做，他隻是想想而已，純屬釋放壓力。

然後，他聽到末伽梨歎了口氣。

僅僅如此，五條悟便能明白她在想什麼，立刻皺起眉來。

她這是感受到他的負面情緒了，并且對此相當幽怨。

因為，他的想法總是令她開心，但他從來都不會把那些付諸實踐，為此她苦惱得不行。

不過，即便末伽梨不可避免地會感受他的負面情緒，但他們約定過，她不會非必要地去看他的事情。

“抱歉啦。”末伽梨嘟囔着，“那種讓人心動的想法在一團黑泥裡簡直閃閃發光，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末伽梨，你要是真的感到抱歉……”

五條悟掃向她熱氣騰騰的泡面鍋，她當然不肯讓，還轉過身來，用力推着他還挂着水珠的胸膛。

“我是給我自己煮的，你要吃就另外煮。”

他與她僵持了會兒，末伽梨雖然幾次都差點在他的藍眼睛裡敗下陣來，但最後還是毅然搖頭。

五條悟哼了聲，手臂越過她的頭頂，打開上方的櫃子拿鍋，拆了包他喜歡口味的泡面。

五條悟還在等水燒開，末伽梨已經煮好開吃。等他把泡面鍋拿到餐桌上來時，末伽梨已經把影碟機打開了。

沒良心的室友。五條悟吸溜着泡面想到。

不過，比起室友關系，他又覺得他們好像有哪裡不一樣。

“這張碟壞掉了。”末伽梨抱怨着。

“我看看。”他放下筷子，反複試了幾次《蚯蚓人》的碟片，影碟機卻毫無反應。

五條悟遺憾道：“大概是我播了太多回。”

說罷，他看到末伽梨也心虛起來。

“我好像也播了很多次……”

“很喜歡？”

“不然還有别的理由？”

末伽梨仰視着他，眼睛裡倒影着他的面龐。

忽然，五條悟也想再看一遍這部電影了。

“我知道一家中古店，去嗎？”

華燈初上，他們逛得很開心，也找到了《蚯蚓人》鐵盒收藏限定版。

一回家，他們就迫不及待地插碟播放，五條悟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正想着“家”這種不可思議的詞語。

影片漸入佳境，末伽梨的眼眶也漸漸紅了。

她依偎他，啜泣着，讓他想起了他們初遇的那天。

熒幕上，男主角深深愛戀着女主角，他無論她的真身如何恐怖醜陋，甘願同樣化作蚯蚓人，與女主角一起去到永遠也見不到陽光的地下深淵。

五條悟說道：“如果是我，我不會放棄做自己。”

“你讨厭結局，卻播了很多次？”

“我想提醒自己，不要做男主角那樣的蠢蛋。畢竟，人類離堕入深淵隻有一線之隔，變成蚯蚓人隻在一念之間。”

“是嗎？”末伽梨彎起笑來，喜愛地蹭了蹭他的下巴。

不過，半響，她看着制作者名單播放，又深深歎息。

“怎麼了？”五條悟問道。

她不答，卻忽然轉頭。

吻。

突如其來，但五條悟并不讨厭。

唇上，是一團混雜着悲傷與喜悅的絕望，觸之即離。

此時此刻，末伽梨身處世界夾縫的落灰角落。無論她怎樣大喊大叫，都不會得到任何人的回應。

誰也無法意識到她，她卻與全人類的痛苦同在，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走向終焉，什麼也做不了。

隻有五條悟……

五條悟知道她想要什麼，但他确定他無法給予。

“末伽梨，我是人類，我不會吃掉你。”

五條悟的語氣很柔和，但末伽梨卻疼到直打哆嗦。

“嗯，我知道的。”她連吐息都有幾分艱澀，“但是，可不可以、有一點點呢？隻要一點點、能夠讓我期待的可能性……”

五條悟的睫毛輕緩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