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根據觀察而來的看法,隻有角度不同,沒有對錯之分。”
“而由看法衍生,人類則萌發了和雨交流的欲望。”
“或是停雨,或是祈雨——人類從自己的角度去理解,推斷雨應當與自己類似,若向它獻上自己最喜愛的事物,它便能為自身的期待而改變。”
“但是,若雨也有自己的看法……”
“雨就是雨,是自然現象。下多、下少,誰會因此遭禍,誰會因此得福,從來都是它無意而為。”
“巫舞祭牲、引水灌溉、修壩築堤、抗洪救災、人工降雨……雨并不在乎人類怎麼做,最多偶爾投下一瞥,觀賞消遣。我倒是沉迷于人類的那份探索、智慧、毅力、與勇氣。”
末伽梨注視着萬,目光幾乎是慈愛。
“萬,你觀察到,宿傩很強大。在你的看法裡,他是你唯一的同類。你認為宿傩很孤獨,便萌生了拯救他的欲望,為此不惜甘願化作咒物——這份決心着實讓我喜歡得不行。”
“而在宿傩的看法裡,他的死亡隻是滿漢全席吃完了,酒足飯飽後,看到餐桌上隻剩下殘羹冷炙,起身離開而已。”
“宿傩坐化時,是已将感興趣的都消遣了遍,充分滿足,之後便自然前往下一世,去吃下一桌的宴席。”
“至于孤獨,那家夥超小氣,才不願意和人分享美食呢,我都是從他嘴裡摳下來的。”
“而且啊,宿傩本該走正常轉世的,但他性格太惡劣了。”
末伽梨說着說着,“撇嘴大倒苦水。
“真是的!居然隻是聽聞了我的事,就和羂索訂下束縛,甯可化作咒物,也要嘲笑我不如意的模樣,以此來作飯後餘興……”
在末伽梨的抱怨聲裡,萬陷入沉思,表情陰晴不定。
陽光下,萬的甲殼光滑又黑亮,折射的光彩是那樣絢爛奪目。
每一片蟲铠都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其上光彩不規律地變幻波動,頻率時而劇烈,時而平緩,像是她思考的具象化。
最終,萬焦躁起來,她的肌肉纖維不斷收緊舒張,渾身發出噶哒的響聲。
“你很奇怪,宿傩也很奇怪,居然有這樣的看法。”
“什麼雨不在乎、死亡隻是離席、萬物都是消遣、戰鬥與吃飯沒兩樣……果然,隻有我懂得真正的愛,隻有我才能教會宿傩愛是什麼!”
“你——我剛才和你打過,你很強,你和宿傩明明應該互相厮殺,明明這樣就可以得到滿足!”
“但是,你們不僅不渴求打敗對方,宿傩還救了那弱得要命的小鬼,你甚至和那小鬼締結了婚約!?”
“這不是愛啊!你們肯定是被迷惑了,誤入歧途!既然你們把目光放在弱者身上,我就把弱者都殺光!”
嗡——萬漂浮起來,背後蜂翅高速震顫。她下肢曲起,腳尖抵着鐘樓石柱,做出彈射起飛的姿态。
“等我幹掉那小鬼,你們就能明白弱者有多麼無趣,目光隻會看着強者了!我這就把愛教給你們!!!”
随着一聲戰吼,萬如同艦艇出膛火熱的炮彈,呼嘯撞來。
“哎呀,想掀桌可沒那麼容易哦。”末伽梨抿唇笑着,迅速橫抱起伏黑惠,在那少年的驚愕之中,躍下了鐘樓。
風吹起了伏黑惠的發絲,他渾身僵硬,臉頰飛起紅暈,吐詞結結巴巴。
“末伽梨,你、這個姿勢,實在太、太——”
“嗯?我們是婚約者,有哪裡不對嗎?”
“婚約也要循序漸進!還有——”
忽地,伏黑惠抿緊了唇,稍稍咬牙,滿眼都是不甘。
“萬說的對,我作為你的婚約者,太弱了。幾次三番,都被你救下……”
末伽梨柔聲道:“惠,不必妄自菲薄,萬種影法術很強哦。我明白的,你隻使用十影,是覺得萬影并非你的術式,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吧?”
伏黑惠沉默着。
末伽梨輕輕一笑,明白這是默認了:“别擔心,我這就幫你找個免費代打,适應适應~~~啾!”
“啊?”伏黑惠瞳孔地震。
末伽梨的唇離開伏黑惠的臉頰,她不顧他的呆滞,巧步回避着萬的攻擊,向着熱狗攤躍去。
那裡,詛咒之王剛好啃完了他的抹茶味甜筒,正把香腸夾進熱熱軟軟的長面包,往上擠着番茄醬,準備繼續他愉快的美食之旅。
但當末伽梨公主抱着伏黑惠,從天而降,并啊嗚一口咬掉了半個肉狗……
吧唧。番茄醬瓶被擠爆了,鮮紅的顔色黏哒哒地糊了宿傩一手。
“你做什麼,末伽梨?”宿傩的眉抽抽着,“還有,那小鬼是怎麼回事?”
末伽梨橫抱着伏黑惠,那少年幾乎把自己團成了個球,一整個雙手捂臉,渾身散發着想要尖叫的氣息,已經放棄了自我形象管理。
“哇,好好吃!”末伽梨愉快咀嚼着,避重就輕,“宿傩,你都吃了四個甜筒了,這個卡路裡魔鬼就讓我來為你消滅!”
轟——萬如隕石般沖撞而來,他們朝同個方向後跳,原本站着的地方煙塵缭繞。
宿傩看向自己掌心,剩下半個熱狗也被末伽梨叼走了,這實乃見縫插針之神技。
照理,宿傩該揮去斬擊,把這可惡的小偷細細切成臊子。
但,他實在太習慣了,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
一刻也沒有為熱狗而哀悼,随着末伽梨的奪食到來的,是……
末伽梨咽下熱狗,哄道:“宿傩,我加倍賠你,送你一張萬種影法術體驗卡,好不好?”
深坑裡,煙塵散去。萬從跪姿起身,抖落蟲铠上的灰。她面露惱怒,發出低吼,朝他們沖來。
“在戰鬥中分心——不可原諒、什麼?”
萬急急刹停。
宿傩四手抱臂,四目阖起,微微擰眉。而末伽梨的懷裡,伏黑惠也有奇怪。
咒紋在他臉上詭異蔓生,伏黑惠緊閉着雙眼,額上滲着冷汗,喉中略略喘息。
“别怕,惠。你的咒力隻會和我鍊接。”末伽梨柔聲安慰道,“宿傩并不是要受肉你,隻是像遊戲玩家那樣,通過我這個類似鍵鼠和手柄的中繼站,傳遞出信号,操作你的身體。有我在,你是絕對安全的。”
“我明白,我想要變得強大……”
這麼說着,伏黑惠還是有些局促。
宿傩嘲道:“呵,我與末伽梨的咒力,是接觸即建立鍊接,接口協議立刻同步,毫不費力。你身為婚約者,卻如此不相信她?”
“哈?我當然相信她!!!”
伏黑惠唰得睜開眼睛,數量為四,每隻都閃爍着血紅的不詳之光。
伏黑惠,或者說,宿傩操作下的伏黑惠,咧開了嗜血的嘴角。
然而,在那張臉上,忽然出現了另一張嘴。
少年音激烈怒斥:“宿傩!我和末伽梨是第一次,想要慢慢來不是很正常?而且第一次就這麼深入,有點害羞又怎樣!你這連個名分都沒有的家夥,别想挑撥我和她的信任啊!!!”
回音,盤旋在遊樂園的上空,擲地有聲,非常嘹亮。
連個名分都沒有……沒名分……名分……
有關名分,宿傩向來不怎麼在意這種俗物。
但是,怼臉挑釁……
磨牙聲。
“你很在意第一次,是麼?”
伏黑惠,或者說,在宿傩操作之下的伏黑惠,被末伽梨公主抱在懷裡。
這具身體冷哼一聲,伸手勾下末伽梨的脖子,惡狠狠地咬上了她的嘴唇。
靜。萬目瞪口呆。
“唔哈……”末伽梨嗚咽着,眼睛漸漸迷離。
喘息濕熱,在微冷的秋季氤氲成霧,唇與舌交纏共舞,尖牙帶來電流般的刺激……
宿傩稍稍退開,愉快地舔着犬齒,報複道:“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哈,你初吻沒了,小鬼!”
伏黑惠從呆滞,到倒吸一口氣,到直接爆炸,共用了大概3秒。
“宿傩!!!”這少年吼到聲嘶力竭,“你這、你這——”
宿傩一掌把那張嘴拍下,從末伽梨的懷裡跳出來。
“行了,來散散步吧。”宿傩單手将礙事的劉海撸到腦後,專門分出咒力,控制着發絲略略飄揚,避免視線遮擋。
然後,他活動着脖頸和腕骨,目測着手臂和腿腳長短,忽覺得不舒服似的,雙手扯住上衣兩邊,用力。
哧啦——伏黑惠的外套和裡衣都碎裂了,布匹輕飄飄地落到地上,露出了少年勁瘦精幹的身軀。
末伽梨目露欣賞,萬面無表情。
“什麼啊,真不順手。”宿傩啧舌道,“你肌肉量也太少了,虎杖悠仁的身體素質是你的幾倍,多去去健身房吧。”
伏黑惠幾乎在咆哮。
“衣服穿起來啊,你這暴露狂!你真以為你是我的監護人嗎,對我的生活指手畫腳——等等、你就這麼沖過去了?不、這個固技雖然很巧妙,但對手是女性,身體接觸、給我注意身體接觸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