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已年屆十八,可不像他那些同齡夥伴們那樣總是挖空心思盤算怎樣與姑娘們搭讪,尤其還是這種地方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他甯願回到監獄再救幾個難民,或者幫助平民躲避敵軍的攻擊,也不想自己此刻像個呆瓜似的傻愣在原地,連如何向一見鐘情的姑娘搭讪都不知道。
阿爾赫娜注視着眼前的陌生人類,意識到自己不能暴露身份,于是此刻并沒有開口。可穿越惡魔之舌來到中庭後的疼痛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緩慢纏繞着她的身體,一點點侵入她的神經。
她安靜地注視着眼前的男孩,似乎在觀察什麼一般。然而她并未在外觀上發現神族和人類的區别,就如她所想那般,人類猶如失去神力的神族,沒什麼兩樣。
而另一邊,男孩頭一回開始思索這世界的參差,都說美是奇迹中的奇迹,隻有淺薄之人才以貌取人。可他就想做那種膚淺的人,這樣在盯着一位陌生女孩的時候心裡才不會有太重的負擔。
他短暫的十八年人生中,一直認為自己和妹妹都算得上容貌上乘,因此在平日中也獲得不少好處,然而面前這位陌生女孩的出現才讓知道一種驚為天人的詫異。
這種一眼驚豔,很難讓人忽視,以至于他瞬間就抛下剛才的危機,甚至連自己在逃跑這件事也變得不那麼急迫起來。
皮特羅-馬克西莫夫其實很少信任這樣一面之緣的人,甯可避免與他們來往,尤其是那種一眼看去無比耀眼的人。
在他看來,大部分人總是表裡不一,他們做的往往并非他們内心真正渴望的,特别是在bao亂期間陡然出現的陌生人。
可在他接受對面傳遞過來的脆弱神情以及嬌柔身軀後不再懷疑,誰又能在這種bao亂之下保持鎮靜呢。
背後又傳來一陣爆炸,皮特羅往回看了看,隻見火光已經讓後面一片樹林整個包了起來,一道可怕的亮光劃破長空。
災難發來了最後一個信号,山林裡閃出各種炸彈的亮光,緊接着是劇烈的颠簸和震動。好多難民發出抑制不住的尖叫聲,皮特羅感到血都涼了。出于本能,他伸出手去,将眼前的女孩摟到樹後,直到震動平息下來。
皮特羅看出她眼中的慌亂與迷茫,恍然間意識到什麼似的,撇頭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女孩纖瘦的後背:“請原諒我的失禮,小姐。”
同時,他的雙胞胎妹妹旺達-馬克西莫夫從旁邊的樹叢中跑了出來,竭力做着呼吸,但是很困難。
爆炸後的森林彌漫起一股嗆鼻的濃煙,皮特羅一時分不清東南西北,直到有難民跌跌撞撞地碰到他,連滾帶爬地往前跑,他才刹那間清醒了。
這個女孩出現得很突然,一點預兆都沒有。他并不确定對方是正巧逃脫的囚犯,還是敵方故意設置的陷阱。
然而女孩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他猶豫不決後動了動嘴唇向妹妹詢問道:“或許我們可以帶上她?她看上去像是從那地方逃出來的。”
皮特羅完全肯定自己是在做一種可以稱之為荒誕的決定。
黑夜來臨,槍鳴讓這個夜晚變得不平靜,它宣告着世人将開始新的征程。盤旋在森林上空的黑鴉嘶鳴,那隐約的哀傷的聲音穿透沉睡中的森林緩緩消失,就像一朵從寂靜和黑暗中生長出來的花。
“也有可能是陰謀。”旺達做不到帶着淺顯的疑慮将溫馨安全的避風港展現到一個陌生未知的人面前,尤其是在這樣慘淡的月光下,在剛剛經曆的生死bao亂後,一切都顯得那麼刻意與謀劃。
但她的目光觸及女孩單薄的衣衫以及那雙赤足,心中還是不免憐憫。
放任她在這裡,與讓她等死無異。何況她看上去人畜無害,應該也沒有什麼陰謀,倒不如跟着他們這群難民一起逃亡,好歹能留條性命。
當這對年輕的兄妹在短短幾秒鐘做出決定的時候,阿爾赫娜也已經适應了這裡的狀況。
這對兄妹灰頭土臉,身後大約半英裡外有一段濃煙,她便猜想這兩人是從那個地方過來的。
在另外幾個方向,還是槍聲連綿,飄雪裹挾着火焰下的森林危機四伏,一直蔓延到城市邊沿。難民們在狂奔,發出驚恐的叫喊。
中庭比她所想的要更為混亂。她隻能祈禱不是恐懼之源惹出的禍端。
“我一定是瘋了。”旺達搖着腦袋,回頭張望森林中的硝煙,不遠的城市一片喧鬧。
眼前的女孩隐沒在月色中,宛如雪化在火中。渡鴉的嘶鳴在減輕,盤旋而去,像是終于放手安心将女孩托付給他們,最終消失在黑夜中。
當其他人往城市跑去的時候,除了林間士兵們那些陰森可怕的身影,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黑暗像一張冷冰冰的毯子似的裹住了他們,昏暗的月光下,她發現自己呼出的氣都變成了透明的。
旺達聽見自己做出了出乎意料的決定:“走吧,趁着那些士兵還沒有追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