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深以為然。
團成球的雪砸向對面,即便構不成任何威脅,但也能出口惡氣。所謂實踐出真知。莉莉安跟随人群投擲雪球,狠狠砸向對面的軍隊,這些距離不足以威脅到他們的安危,但卻十分丢面子,這讓士兵們隻能無能狂怒,一遍遍警告着抗議人群。
一降臨中庭就陷入戰争的女孩居然适應得十分自然,甚至比這裡的居民更像人類,這放在神域都是相當炸裂的。
莉莉安聽到了他們的聲嘶力竭。
作為參與者之一的皮特羅-馬克西莫夫瞧了眼面孔無不透露着憤世嫉俗的女孩,揚起了一抹友好的笑容:“準備索科維亞真正的歡迎儀式吧。”
命運像水車的輪子一樣旋轉着,剛才還義憤填膺熱情激昂的抗議人士們,此刻卻猶如鳥雀奔走。原是誰掄的力度太大,竟将摻了碎石子的雪球砸中了對面的士兵,這讓對方終于獲得反抗的機會,槍聲如同暴雨般落下,簡直要把屋頂震塌,使大家的耳朵感到疼痛,内心充滿恐慌。
看着群衆四處逃散,皮特羅發出了憤恨與收斂着怒意的悶哼。而作為這裡的常勝将軍,對面的士兵們顯然比想象中的要更野蠻霸道地欣賞着弱者的落荒而逃。
他扯着旺達和莉莉安躲進廢墟建築,拍着外套上的灰塵皺着眉頭評價道:“一群投機者妄圖用一些陳詞濫調占領我們的國家,可惡的說謊者,騙子,他們都是一群十惡不赦的罪犯……”
此時,莉莉安把頭朝後一仰,以便避開窗外耀眼的子彈閃光。她注視着氣喘籲籲的那些抗議者,以及那些來不及躲避永遠倒下永遠沉默的身體,他們似乎在發抖和搖晃。
保持冷靜?現在,這有什麼用?
莉莉安想到自己的孿生兄弟奧斯蒙德說過的一番簡明扼要的話:“我知道追求和平的道路會遇上困難。但是唯有戰争能夠阻止戰争。事實證明,當你陷入困難時,強盛的實力總能讓你保持勝利。”
這些話曾經使她更加怒不可遏,可奧斯蒙德連珠炮似的向她講了許多事實和案例——他的語言幹巴巴的,就像他的腦子裡隻有武力解決一切煩惱。但願登上王座的他能夠改變這種崇尚武力的想法,否則隻會讓華納海姆的局勢更加緊張。
“不過,你剛才做得很好。”
莉莉安看着在牆後踢着地面以示憤怒卻在她看過去時擡起頭露出笑容的男孩,他臉上的笑意是贊賞的意味。出于禮節,她回答:“我打得很暢快。”
這樣的反擊十分新奇痛快,如果不是有人憤怒上了頭過度攻擊,不然這樣的方式稱得上完美——既不會産生人員傷亡,又能看着對方狂怒的樣子出氣。
“我反正打得很痛快。估計這些僞君子們自覺丢了臉面,回頭又不知道會咒罵我們些什麼呢。但他們也隻能這麼做了。”皮特羅撇向兩邊的卷發讓他看上去更像是一隻可愛的犬科動物,臉上的雀斑因為興奮而抖動,至少目前看來,他對莉莉安能夠如此迅速适應這樣的生活而表現出了極大的喜悅。
對于别人的善意,莉莉安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忽視的。“謝謝你們幫助我适應這裡的生活。”盡管是以這樣算不上正常的方式,但是能夠在陌生的中庭感受到陌生人的溫暖,不管是用什麼辦法,她都十分感激。
“适應?”男孩似乎驚訝了一下,“我剛剛都以為是來了個本地人呢。”他誇張地贊賞着她對于抗議的接受程度,友善的背後是顯而易見的示好:“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就你這适應能力不論在哪兒都混得好。不過話說回來,估計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說不準還會加強戒備呢。”
莉莉安正思索着這個國家的動蕩,旺達就先一步說道:“你剛才就不應該率先扔雪球,有無辜市民犧牲了。這根本不在我們的計劃當中,如果稍加不注意,受傷的就是我們了。”
皮特羅這才想起來妹妹還在這兒,而且看起來對自己剛才的行為十分不滿。他沒有被激惱,反而朝旺達笑了笑:“犧牲總是在所難免的……行吧,我一定會注意分寸的。”相比于對這些勢力的抗争與排擠,很顯然,旺達和莉莉安的安危更令他憂心。
“我想了想,也許我們更适合保守一點的地下抗議組織。”
善良是人性中稀有的寶物,善良的人幾乎優于偉大的人。
皮特羅-馬克西莫夫當然發現了莉莉安的良善遠高于他所認識的人。而這樣善良的人,很容易被人心蠱惑。人心是貪婪和圖謀的混雜,是欲望的戰場,莉莉安這樣的女孩如何能安穩生存?
自從十歲那年父母離世,他就和妹妹相依為命。剛開始的時候也是難以适應孤兒的身份,同時國家開始混亂,誰知道他們當時是怎樣躲過士兵的追捕逃過一劫的。他記得最艱難的時候自己和妹妹連續喝了一星期的别人不要的湯渣,那時候隻覺得餓不死就好了。
但後來不行了。他們的X基因覺醒了,那些食物根本不能裹腹,嚴重起來虛弱到連煮爛的土豆都咀嚼不了,身體機能的損壞使他咽不下哪怕是小塊的食物——就着髒污的雨水沖洗身體的時候,就像是清晰可見的活骷髅上包着一張人皮。在當時,令人作嘔的稀粥澆點番茄汁就覺得是美味。
在那樣的環境下艱難生存了兩年,還有誰能比他們更清楚地明白無限接近死亡是種什麼樣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