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俘虜們的奮起反抗,士兵們居然真的被這些勢如破竹的難民反殺,整條街道就像火爐子一般,在穿過擁擠的石道時更加熾熱。
俘虜們背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淌,肩胛骨和機槍粘到一起。臉上的汗珠不停地冒出,流下來落到沾染血迹的衣服上。每一次的射擊都讓人感到不舒服,而眼下的情況又使他們不敢掉以輕心。
莉莉安在不同的車頂上跳躍,反複着抓出司機扔出去的動作,看着這些士兵們逐漸流露出的驚慌的面容,耳朵也能夠聽到他們發出來的咆哮和偶爾幾聲出于對死亡的恐懼的求饒。
這些士兵們脫下了先前高高在上的外衣,将内裡懦弱欺軟怕硬的真相展露出來,一個個為了活下來的淚涕縱橫的模樣令人唏噓着他們的軟弱。
這讓莉莉安想起了自己的子民,她不知道華納海姆的子民在被這樣殘忍屠殺時,内心是怎樣的。但沒有一個向這些人一樣對着敵軍求饒。嫌惡、仇恨的情緒在她腦海中交織,她毫不留情地斷絕了他們最後一絲的希望。
機槍的掃射聲漸漸變小。它終于在哪個不知道什麼名字的街道上停止了叫喊。車輛們緩緩停下,人群爆發出劫後餘生的大笑。
莉莉安開始掃視着周圍的民衆的臉,當人們處于同一糟糕境地,誰也不知道哪位陌生人會救自己一命……人們便開始抱團聯手。這是件好事,這也是一種自我保護訓練。
混亂的人群相互擁抱,痛哭着表達着存活下來的喜悅。然而,危機尚未結束,他們有條不紊地駕駛着車輛回到安全地帶,遠遠地便能看見國家部隊築起的安全圍牆。直到那一刻,他們懸着的心才徹底落下。
這條街已經徹底淪為廢墟,之前僥幸逃離外敵利爪的人們正怆然淚下地尋找親人的蹤迹,看到他們平安回來,像是被雷擊中般不知所措。
廢墟之上,屍體成倍地堆積,大概有幾百人,或許幾千;有些還殘存一口氣,在痛苦地扭動掙紮,承受絕望的死法……
從入侵者陣營奇迹般生還逃離回來的人們喜極而泣地擁着家人,在硝煙後戰場形成混合的複雜景象。每個人都帶着劫後餘生的疲憊,每個人都在尋找新的家園。
莉莉安凝視着他們,仿佛看到了戰亂後的華納海姆子民,正當她陷入沉思時,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個特别高大的男孩身上。
這家夥的塊頭比想象中的大——莉莉安還以為皮特羅是個瘦弱的年輕男孩——然而他的肌肉竟然如此強勁有力。莉莉安想象不出這樣的男孩抱着自己泣不成聲渾身顫抖的樣子。
他臉部稚嫩,棱角分明,污垢遍布每一寸肌膚。他的頭發又密又亂,銀白色的自然卷發中還夾雜着塵土,汗水從前額一直向後流淌到脖子上。這家夥像是在廢墟裡打了滾,還有尚未幹涸的血迹,手裡還拖着一個身穿軍服的屍體,看上去更像是什麼發洩仇恨的瘋子。
然而他是第一個在衆多幸存者中注意到莉莉安的人。
“我以為我失去你了。”皮特羅有些哽咽。
莉莉安不知所措,扯了扯自己渾身血迹的衣服,把血濕了貼在身上的地方扯開。她能夠聞到空氣的變化,那是從眼前的男孩身上傳遞過來的。一陣刺痛的幹燥的熱風,吹向了莉莉安的衣領,把血腥和汗漬的味道混合起來。
“快點給我離開,找個位置安靜坐下!”部隊的中士咆哮道,“我們沒有多餘的人力保護自尋死路的人。”
空氣在炮彈的轟炸後像火爐一樣,熾熱而幹燥。廢墟燃燒着火光,将澄澈的天空染成火紅色。人群不敢逗留,隻能按照這些士兵的安排統一來到臨時難民營。
“差點以為他瘋了。”旺達用難以言述的表情掃視了一眼皮特羅手裡還沒放開的屍體,随後嫌棄地移開了目光。她伸出雙臂擁抱莉莉安,眼中滿是擔憂與喜悅:“你回來了。真的太好了。”
莉莉安輕輕地抱住她,然後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廢墟。
這兒就像第二個地獄。
整個世界是鐵鏽一般的紅色,飛揚起的塵沙帶着還未幹的血漬,似乎把每一個建築、每一寸土地都染成了悲怆的顔色。而當塵土落下時,太陽才展現出自己耀眼的真面目。
就在這時,莉莉安聽到了一個聲音——是一陣刺耳的槍擊聲——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了。從遠處的廢墟吹來的微風,她聽到了那種哭喊,那種痛苦,那種恐慌。
她猛地轉回身。就在圍欄的附近,離拉起的警戒線不足十英尺的地方,她看到一群從神盾局派來的維和部隊,還有遠處混亂崩潰的人群。
有人從後面猛拽了莉莉安一把,她的身體打了一個趔趄,但立刻很快地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