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盡頭的實驗室,緊靠着牆壁的是一座又一座的實驗台,裡面沉睡着痛苦的人類。
這裡的一切都那麼觸目驚心,但主要的是,這裡的囚犯都機械化了。囚犯像一架架自動機器,隻要一按下按鈕,就是說隻要有人在器皿前路過,囚犯們就睜大眼睛,不管你是誰,不管你在做什麼,都一個個強撐着精神,努力表現出活力的樣子——隻有這樣才不會被當作棄子給報廢掉。
莉莉安嘗試着無視這些人,他們渾身連接着管道,已經無藥可救了……毫無疑問,切身經曆這事比起心理暗示這些事要難多了。
再往裡面就更多變化了。許多器皿裡裝着看不出人樣的東西,或許是動物,也或許是别的什麼,總之莉莉安并不願意把這些東西往人類的方向猜測。
她聽到了槍聲,重新恢複理智。
“我就是自己死在這裡,也要比像現在這樣被你帶着逃離這裡要有尊嚴!你什麼時候才能明白,人必須要有取舍!”
迪爾梅德吼叫着,嘴裡噴吐着鮮血。
皮特羅也是強弩之末,拽着迪爾梅德靠在牆上,心如死灰地看着警衛們舉着槍向他們靠近。被氣得面紅耳赤的迪爾梅德沖着皮特羅打了幾拳,卻無力地垂下手。這下好了,他們都得死了。
“我才不會丢下兄弟。”皮特羅咬着牙道。
迪爾梅德不再掙紮,“是,我想你就是個蠢貨。一個固執、瘋狂的蠢貨。”
皮特羅轉過身面向迪爾梅德,這個陪伴多年的好兄弟仍然因憤怒而抖動着,也可能是因為疼痛。“還好吧,跟兄弟死在一塊,也不算虧。”
“這還不算虧?”迪爾梅德答道,依然怒氣難消,“你有想過旺達的感受嗎?”
“她會理解的。”皮特羅沉下了聲音,眼淚湧了出來,努力掩飾着自己聲帶的顫抖。“我可是她的哥哥,她會為我自豪的。”
莉莉安小心翼翼地從旁邊靠近,打算來場突襲。實驗室裡除了槍械之外,一樣也不缺。她把能當成武器的東西拿在手裡,然後向他們接近。
即便是這樣的危急時刻,她依舊像進入休眠狀态的蛇,平靜而又沉得住氣。距離這些士兵們隻剩下十英尺,她計算着最佳攻擊方式。
“住手!”
一個人影沖了進來,他氣喘籲籲。
莉莉安睜大了眼睛。
“來得可真巧,又多了個人分一杯羹。”高個子男人冷哼一聲,命令着闖入的克萊頓,“你是唯一有槍的,快點過來控制他們。”
克萊頓往前走去,“他們是誰?真的是囚犯嗎?我看到了那些被裝在器皿裡的……”
“少說廢話!”高個子男人看他尚且年輕,恐怕并不是組織的成員,于是厲聲呵斥他,“這些都與你無關。他們都是窮兇極惡的罪犯,得到那樣的下場是罪有應得。”
克萊頓眼中閃過失望。
他給了他們最後一次機會,然而事實令他痛苦。他所追求的和平,原來不過是另一場陷阱。而像他這樣被騙來的人不計其數。
他,到底傷害了多少無辜的人。
克萊頓深吸一口氣,舉着槍走了過去。正當高個子男人露出滿意的微笑時,他的笑容卻永遠凝固了。一個巨大的響聲在實驗室爆炸——他的胸口留下一個漆黑的洞。
“你在做什麼!你背叛了我們!”研究員們尖叫起來,終于放棄了追擊,開始逃竄。
克萊頓淚如泉湧,槍聲持續了半分鐘才停止。
皮特羅和迪爾梅德被眼前的變故震驚到了,但來不及理清前因,外面已經傳來了下一批追兵的聲音。莉莉安也從後面走了出來,幫助皮特羅攙扶着迪爾梅德,她以複雜的目光投向克萊頓。
“和我們一起走吧。”皮特羅邀請道。
克萊頓搖搖頭,回過身去看追來的警衛們,“我要為自己的過錯贖罪。”
“這不是你的錯。請你跟我們一起逃離這裡吧。”莉莉安急切地挽留。
克萊頓咧嘴笑了。那笑裡既有點釋懷,同時又暗含殺機。“不,小姐,我不能離開。”他給自己的槍換了彈夾,“這裡還有許多沒有解困的人,他們需要我。”
皮特羅和迪爾梅德的眼神變了,深知無法改變這個年輕人的想法,而他們當務之急是在追兵到來前離開這裡。
“我之前碰到了另一位小姐,她被流彈擊中小腿,我把她安置在了出口。”克萊頓向後退了幾步,“你們沿着這條路一直往前走,會看到一條通風管道,那裡不會有人知道。等你們走出管道就能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