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開着,陽光照進了車裡。
莉莉安不斷地告訴自己說:總有事情會發生的。在那些她認為美好的日子裡——陽光耀眼,而且沒有監視者——她發現很容易就相信突如其來的變故隻是人生光景中的污點。
命運旅途中的不順遂,并不比一時的危機差到哪去。
即便是如此,她也有無法忽視的事實:她孤苦伶仃,她所認識的人遭到受傷死亡的下場,還有她的生活狀态——一如她的孿生兄弟以陰郁沉重的神色所傳達的壞消息——是飄渺迷茫、搖擺不定的。
但莉莉安總勸說自己要積極樂觀,她真的覺得她是多麼需要休息呀。
她發動汽車,向着阿富汗的邊界駛去。她安全地通過了近郊的路口,趕在中午時分前抵達了土庫曼斯坦和阿富汗的邊界。
中庭的汽車比她想象得要更容易駕駛,行駛數小時後,她遠遠地就看見了此行的目的地——然而她并不明确具體位置,因此,她得想個辦法。
盡管陽光明媚,黃沙漫天的景象令人一眼望不到邊,但當她試圖尋找今晚的休息地時,一種厄運将至的感覺卻始終纏繞着她。
最初,她把這種心情歸咎于那些組織派來的肮髒老鼠破壞了她情緒的結果,但當她随機選擇了大路邊的一家旅館後,她開始納悶這種心情是不是因為一生處于混亂争鬥引發的厭煩心态。
她穿過門廳時,一個男人進入她的視野。莉莉安意識到這個組織已經通過定位器重新找上了她,她心不在焉地望着旅館的商店窗戶,這樣更容易使她觀察坐在主接待台附近的那個男人的表情:他漫不經心地浏覽着昨天的論壇報紙,沒有做出任何已經看見她的反應。
莉莉安記得華納海姆在與永恒族的戰争時也有這樣一個小群體,僞裝成一個正義的機構利用戰争之便幹一些特别肮髒的勾當。
新的監視者懶散地喝着咖啡,仿佛隻是普通遊客。
可是他和其他人不一樣,像他們這樣的殺手踏遍了山崖水邊,整日搜尋着富有特色的廢墟,具有潛在價值的貨倉,充滿富麗堂皇的房子,個性十足的場地,以及任何其他或許能夠改頭換面,變成令人向往的身份的所在——隻要加上大量的想象力,甚至是更多的金錢或更高的地位。
阿富汗年年不乏陽光和塵土,成為某些逃避現實的階層掠奪的對象,因而這裡常年處于混亂狀态。
莉莉安告訴值班人員開一間房,但不允許旅館的任何人移動她的汽車。的确,一到這裡,因為拒絕提供鑰匙給值班台,她的行為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她先前特意看一下停車場的汽車,有輛低矮、黑顔色、令人讨厭的保時捷就停在入口處。車尾牌上沾滿了灰塵,但是字樣仍然清晰可見。
莉莉安的感覺告訴她是完成另一半計劃的時候了,恐怖的小塊陰影由小變大了。
大廳裡的電視此時正在播放一則新聞。
莉莉安等待接待員的同時,也順便瞧瞧中庭世界的科技玩意。
“你是怎麼看待你其他稱号的?比如說,死亡商人。”
一名金發記者犀利提問。
“還不算壞——這是個不完美的世界,但我們隻能生存在這個世界中。但我向你保證,如果哪天再不需要武器來維護世界的和平了,我會開始為嬰兒醫院資助任何資金和建材。”
回答的是一個戴着墨鏡,看上去十分不羁的男人。他的臉上挂着那種泰然自若地自信,面對記者的提問也隻是洗耳恭聽,當作自不量力的笑話。
“也有很多人稱之為戰争牟利。”
記者并沒有因此懈怠,反而簡短而直截了當地戳穿了這件事情背後的真相。
男人聞言摘下了墨鏡,露出一雙焦糖般可口的雙眼。
記者本可以問些更适合的問題,可是恰恰是這個“死亡商人”高度敏感的話題,似乎成了激戰前的導火索。
結果發生了一切可想象的情況中最壞的情況:這名軍火販賣商用最尖銳的語言回擊了面前毫無禮貌可言的記者。
“難道你們打算靠推動醫療科技和改善農業技術,來讓千百萬人延續壽命免受饑荒嗎?”男人的眼底劃過譏笑,“親愛的,所有那些突破都是由我們軍火商提供的資金。”
謊言,還是自欺欺人?
莉莉安飲用着旅館提供的免費酒水,把視線從屏幕上移開。
人們将會逐漸看清戰争醜聞的真面目:某些工業界,為了自己的經濟利益,勾結大大小小的官僚——他們曾宣誓忠于職守,有責任義務保護那些平民,可是對後者的死亡他們似乎無動于衷——導緻成千上萬的平民死于非命。
這些工業界的商人為了謀取數億的利潤,在戰争的加持下,采取了殘忍的手段“維護”和平。
許許多多的平民成為犧牲品。戰争這一死亡的陰影似乎降臨到所有公民的頭上,然而卻無法撼動任何工業界的那些毒瘤。
這時旅館老闆走過來了,像一位老朋友似的問候她,然後把她送到她的房間,從小陽台可以俯瞰旅館的前院和連通遠處小村莊的石階。
莉莉安洗完澡,換了衣服之後,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她向沙塵對面望去,太陽漸漸從沙丘落下,旅館燈光亮起來,昆蟲開始群集在玻璃燈罩上,有三四個男人在大廳的桌子旁落座。
那個監視者的耐心可真夠好,她就要下樓去享用晚餐了。
莉莉安又一次站到窗前,這時身後有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