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猛地落地了,四個人臉朝下跌落在柔軟的沙土地面,塵土層層疊落在他們身上。莉莉安盡力控制了方向和力度,但刹那間的重量還是令他們像風滾草一樣在地面上不停翻滾。
驚恐攫住了托尼。
他大半個身體都被埋進了沙塵中,盔甲在他面前撞裂開來,金屬碰撞的聲音在頭盔裡回蕩,在他的耳朵顯得巨大而空洞。
他的雙手使勁摘下頭盔,搖晃着腦袋迫使自己清醒,頭腦和視力清楚了許多後,他看向四周以各種姿勢掉入沙漠的人。
道格拉斯背部撞到了分裂的盔甲上,顫抖着雙手挪開了鐵片。
利柏拉托搖晃着要站起來,匆忙中卻失去平衡,又仰面跌倒,手腳胡亂地舞動着,想要抓住什麼東西。
莉莉安倒在沙土中,大口地喘着氣,費力地控制着自己。
托尼顫抖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要控制自己急促的呼吸。“你們還活着嗎?”
“應你祝福,還沒死。”利柏拉托的左手撐着地面,顫抖着坐立起來。他吸了一口氣,眼睛因為剛才的高空墜落而睜得大大的。
許是聽出了他口中略帶諷刺的幽默,托尼猶豫了一下,說道:“剛才情況緊急才丢下了你們。”
如果他不馬上彈射,盔甲就會在基地中爆炸,屆時整個基地都會吞沒在一片火海中,無一人可以生還。
“萬幸的是還好有個非人類。”利柏拉托也并不在意這些,他甚至還有閑心打趣莉莉安。
他這一生中遇到過很多次險惡的境遇,但剛才的處境是他所能回憶起來的最危險的一次。
“綁架和謀殺。”利柏拉托輕聲說道,幾乎是在自言自語。
“死亡遊戲。”道格拉斯平靜地說。
旁邊的托尼“嗤”地嘲笑了出來,“很好,死亡遊戲。我們從這場死亡遊戲裡活下來了,真是九死一生的遊戲。”
他筋疲力盡,虛弱無力,掙紮着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站不起來。
“需要幫忙嗎?”道格拉斯站在他的旁邊,朝他揚揚下巴。“你像被壓在金屬下面的玩偶,如果這不是什麼寶貴的東西,我不介意幫你移開它們。”
托尼遲疑了一下,“勞駕擡一下。”
“舉手之勞,”道格拉斯說着,伸出手來,幫他把金屬和沙土刨開。“比起你之前給我惹出來的麻煩,現在這可算不上一種麻煩。”
莉莉安把這些看在眼裡,覺得此時的兩人就像是怕蛇卻非要耍蛇一樣。
無論從哪方面看,他們都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隻不過是在試圖維持着和平共處,兩個人相互的不适應在旁人看來就像在正午的太陽下一樣明明白白。
“你們使整個事情變得怪裡怪氣的。”利柏拉托冷眼看着道格拉斯無視他幫助托尼,而自己卻像垃圾似的癱倒在地面上,無人問津。
“嘿,夥計,你要是還打算留在這兒自怨自艾,我們可就走了。”
莉莉安低頭看向他,看着他蒼白疲倦的臉。
“不是今天。”利柏拉托回應着,為了穩定自己驚魂未定的情緒,這次并沒有正視莉莉安的臉。
“忍着點,回去後我讓人帶你們去好好放松一把。”托尼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一如既往地帶着欠揍的富人式腔調。
利柏拉托終于感覺到他們之間存在的一堵看不見的牆轟的一聲倒塌了,而職業殺手與超級富豪意外地有了過命交情。
“我可能再也不會受到金錢的引誘了,否則就會像現在這樣引火燒身。”利柏拉托自嘲般地逗趣說道,借助莉莉安伸出的手掌站了起來。
“事情不在這上面,有錢沒錢,都随它去吧。”托尼眺望着遠方,“生活失去了目标,失去了意義,才是真的可怕。”
利柏拉托聞言小聲咕哝:“我要是有錢,我也這麼說。問題是,我馬上就要成為街頭流浪漢了。”
“好樣的,”莉莉安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說,“終于意識到了生活的真谛,兩位先生。”
他們回頭看了一眼。
巨大的火焰煙霧正在遠處的基地上空散開,紅色的熾熱雲團向四周伸展開去。這是爆炸的遺留物,這樣的爆炸就像一隻巨人揮舞的拳頭,能給下面的所有物體以沉重打擊。
他們活下來了。
“看到你們還活着,他會安息的。”道格拉斯突然說,“調整好情緒,這不是他想看到的。”盡管沒人提起,但聰明如他,在看到少了一個人時就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
“沒錯。”莉莉安垂下眼睛,雙手的鮮血已經凝固。
接下來是一段很長時間的沉默,似乎托尼在和自己的思想搏鬥。最後他說:“我該怎麼稱呼你?無翅天使?還是什麼别的?”
“我完全明白你說的意思。”莉莉安表示出理解,“莉莉安,這是我的名字。”
托尼通常與女人建立一種非同一般的親密關系,有時如同吃飯一樣的迅速迫切,他與那些女人之間的關系隻會因某些事而存續一段時間。
“你讓我推翻了對女人的所有偏見,小姐。”托尼盡量平靜地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