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視線模糊，但那幻覺又鋪天蓋地回來了……格外鮮明，格外生動。

火紅色長發的莉莉安又一次隔着血色薄霧向他呼喚。她擔憂地叫喊刺透腐臭的空氣，蓋過那些受折磨和将死者的哀嚎，清晰可辨。而目光可及之處皆是士兵平民們痛苦翻滾的軀殼。

皮特羅再度感到自己的幻覺更加嚴重了。他擡起手，像瘋了一般揉搓着眼睛。

可面前的莉莉安摘下圍巾的一側，露出美麗奪目的面龐，和一個月前離開時一模一樣。

皮特羅，她微笑道。

話音未落，皮特羅毫無征兆地從床上重重摔了下來，兩隻炯炯有神的藍色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緒，正死死地盯着莉莉安。

他想趕走這幻覺，但它卻像永遠烙在記憶力一般根深蒂固。

“那是……莉莉安？！”安德烈驚呼起來。

皮特羅猛地清醒過來，倒吸一口涼氣。他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起來，雙手捧頭，心髒怦怦狂跳。

他感覺自己的記憶是模糊雜亂的，過去、現在和想象全都混在了一起。

皮特羅感到頭暈目眩。

“好久不見！”

莉莉安歡快地和他們打起了招呼。她那柔和的聲音在帳篷裡回蕩。

索科維亞的生活很艱難困苦。雖然如今表面看起來一片平和，但内心裡當地人卻對外來入侵的人充滿了憤恨。

莉莉安小心地繞過瓦礫堆，房子表面都覆蓋着磚瓦，看上去很陰暗。雖然城市正在恢複發展，但是戰争的傷痕仍在，整個城市看起來仍然生機不足。

營地是這個城市唯一有生氣的地方，旁邊有軍隊分隊指揮部，盡管營地很破爛，但是難民們互相幫助和諧共處。

莉莉安繼續朝前走，帳篷外有幾個小孩在玩。幾個年老的當地人圍坐在一張破舊的、污漬斑斑的桌子旁，小聲交談着。

帳篷内的年輕男孩看見莉莉安安全歸來便站了起來。

“你，”皮特羅磕絆着打招呼。他一直在等她。“你回來了。”

莉莉安笑了笑，“是啊。這裡一切都好嗎？”

皮特羅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錯，不錯。”他回答道，但很明顯從他恍惚的神情上看，他可沒從莉莉安終于回來的事實中回過神來。

他的眼神裡透着驚喜，其他人都看出來了。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馬上禮貌地做出了行動。

迪爾梅德朝左右兩邊的青年拍了拍後背，催促他們趕緊離開這兒。

“旺達很想念你，嗯，還有我也是。”皮特羅盡量讓自己呼吸均勻，希望莉莉安看不到他手心不停冒汗的樣子。

“我也是。不過，是我自己的想象，還是真的在這裡也能聞到死者的氣味？”莉莉安在熟悉安全的空間裡迅速脫下圍巾。

“我本來打算一會兒去的，”皮特羅有些羞赧地回答，“我馬上脫掉這身衣服，洗個澡。”

莉莉安伸出手去說：“抱一下吧，我的朋友。”

“别，”皮特羅說，瞥了一下她幹淨整潔的服飾，又補充說道：“我現在很髒。”

莉莉安點了點頭。她看見皮特羅把帳篷的門簾放了下來，又讓人去把旺達喊過來，交談時卻擋住對方的身形，讓對方與莉莉安保持一定的距離。

經過幾小時的飛行，莉莉安總算能夠放松一把，她脫掉外衣，露出裡面白色被汗浸透了的襯衣。

皮特羅一回頭便吓得不斷咳嗽遮掩，以免自己被誤認為流氓。他背過身去面對門簾，禁不住偷偷回憶剛才的光景。

莉莉安的美麗是他一直都知道的，然而經過一個月的冒險旅程，風雪并沒有帶給她任何的變化，她依舊非常驚豔，充滿了迷人的魅力。

“我查到有恐怖分子在調查你們。”她說。“不過他們的目标還是制造武器，背後隐藏着針對全世界的企圖。”

“你知道這些人都是誰嗎？”

“差不多。我之前調查的時候，恰巧碰到了一些人，在他們的協助下摧毀了恐怖分子在阿富汗的集中營。”

“你認為他們還會卷土重來？”皮特羅問。

“也許吧。那種陰溝裡的人總是會像老鼠一樣不斷繁衍。”

皮特羅點點頭。“沒錯。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而且意味着将來還會有更多的死亡事件。”

莉莉安看了眼時鐘，拍了拍皮特羅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回過頭了。

皮特羅本能地僵直着身子轉過來，顯得很局促，手随着時鐘擺動的節奏顫動着，生命就在這滴答聲中一秒一秒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