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意外發生的那天，丹尼是在一陣哭聲中醒來的。
還沒等他的大腦認出這到底是誰的聲音，他的身體先受到了沖擊，他感覺自己被牢牢的禁锢着，肺部的所有空氣都被擠了出去。
“丹尼你終于醒了！”
“太好了！”
“丹尼你怎麼不說話？”
這兩道熟悉的聲音一直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的，吵得他有點頭痛，但又好像全身都在隐隐作痛？
他努力地壓下疲勞和困意，用力地眨着眼，終于看清了眼前的兩人。
“…珊姆？塔克？”
兩人松了一口氣後再次抱緊了他。
“快吓死我們了！”
“是丹尼沒錯！”
他有氣無力地笑了兩聲道：“不是我還能是誰，你們怎麼今天來得那麼早，我還沒睡醒呢？”
兩人對視一眼，珊姆小心翼翼地說：“你…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什哇——！”
丹尼突然下墜狠狠的跌坐在地上，本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放着平時他會若無其事的拍拍屁股站起來，如果不是他親眼看到自己半截身體穿過了床然後卡在那的話。
他徹底清醒了。
“啊——！救我！”
塔克眼疾手快的拽着丹尼雙手把他拉上來。
丹尼發着抖的反抓着塔克的手臂，就像溺水的人緊抓着救生圈那樣。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塔克不知所措的看着丹尼，猶豫道：“這都是真的，當初你出來的時候，你…變了整個樣子，甚至像你父母說的那些幽靈那樣…發着光，我們一開始都認不出你，直到你暈倒變回來才知道是你，我們在把你搬回房間的過程中，你有時候會像剛剛那樣子穿過我們。”
珊姆補充道：“這也是我們沒敢告訴其他人的原因之一，我們不知道該怎麼向芬頓先生和夫人解釋，隻想着等你醒來後再看該怎麼辦。”
丹尼呆呆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緊身衣，他後知後覺的發現房間内少了一個聲音，一個在他幹了蠢事後總會第一時間諷刺他的聲音，在他迷惘時總會第一個打醒他的聲音，在他不安時總會第一個安撫他的聲音。
“達蒙呢？他當時就在我旁邊，他在哪？”
長時間的沉默激起了丹尼内心深處的不安。
“他在哪？”
面對着那帶有一絲請求的眼神，珊姆愧疚又痛苦地擠出了一點聲音道：“達蒙他不見了。”
丹尼覺得自己的心跳停頓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管我們等了多久，從傳送門出來的隻有你一個，即使我們把供電給斷掉，那些奇怪的綠色漩渦消失後，門内還是什麼都沒有。”
“不可能！”他激動地否認，然後他再一次沈下地闆了。
“啊！這該死的——奇怪的——給我變回來！”在兩人的扶持下，丹尼成功把自己拽出來，但雙腿還是沒回複原狀，他隻能坐在地上。
咚咚咚！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把房間内的三人齊齊吓了一跳。
“丹尼？我好像聽到你們在吵架？”
三人驚慌地交換眼神，是賈絲在房間外，最糟糕的是，丹尼的房間沒有門鎖，賈絲随時能開門進來。
塔克用隻有他們三人聽到的音量詢問道：“我們實話實說嗎？”
丹尼小聲喊道：“不行！我不能讓她看見我這個樣子！她一定會告訴爸媽的！要是被他們知道了，我會死的！”
“丹尼？”賈絲又敲了幾下門。
“沒事！我們隻是——隻是在遊戲裡輸給了對面的人！沒錯！”
“對啊，明明差點就赢卻一下子被反攻了！”
“啊！都怪你漏了那個人我們的防線才崩潰了的！”
三人一人一句的現編了個謊言。
“好…吧。”賈絲聽上去不太相信，但幸好她并沒有選擇進來。
“我就在隔壁房間繼續看書，你們不要太激動了，我帶着耳機聽音樂都能聽到你們，還有别玩太久，快天黑了，别太晚回家讓你們父母擔心。”
最後兩句明顯是對着珊姆和塔克說的，畢竟第二天還要上學，他們家可不允許自己孩子這種時候在朋友家過夜。
“知道了！”
腳步聲逐漸遠去，仔細聽還能聽到一道細小的關門聲。
“你們覺得，達蒙他是不是已經…”
“不！”丹尼立刻搖頭，低着頭說：“連我都能在裡面撐過去，達蒙一定沒事，對了，那是個傳送門，他一定是被傳送到其他地方了！”
在另外兩人看來，丹尼這是不願面對現實，他們不是不希望達蒙還在，但畢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達蒙活着，他們隻記得那痛苦的尖叫，然後什麼都沒有剩下，他們實在無法說服自己，但他們始終沒有反駁丹尼的話。
現場最理智的塔克冷靜思考一遍後說道：“丹尼身上的問題我們小心點的話還能瞞下去，但我們該怎麼解釋達蒙的事？他的事我們是絕對瞞不到第二天的。”
珊姆皺眉，“真相是不可能說的，不然丹尼就暴露了，誰知道他會不會被抓去研究，芬頓先生和夫人又會是個什麼态度，我們大概隻能說他在外面出現意外了。”
“什麼樣的意外能讓那麼厲害的達蒙不知不覺的不見，大家都知道他的能力，不可能一點線索都沒有。”
“唔——那解釋不了的話就不解釋了，我們就是什麼都不知道！這也不算說謊吧，我們的确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消失，跟他在一起的丹尼又為什麼沒事。”
丹尼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有他沒事，他多麼希望站在這裡的是達蒙，而不是他，至少達蒙比他有主意多了，不會像他現在這樣手足無措。
真相還是謊言？
從小到大，丹尼是沒怎麼撒過謊的，在這次這麼嚴重的事情上他該怎麼做？
難道要他跟父母說他們的發明可能讓自己的兒子變成了怪物，還讓另一個消失了？
他想像了很多他們可能的反應，或許說實話能解決所有問題，也能讓他們從更專業的角度去尋找達蒙的去向，但更大的可能是他會失去這個家并成為一隻白老鼠。
過往的經驗告訴他，在靈學和家人之間，很多時候父母都選擇了靈學，這磨掉了不少他對自己父母的信任，特别是他現在的變異跟他們的研究扯上關系的時候，他實在沒有信心他們對他的愛會勝過他們對研究靈學的熱愛。
丹尼扯了扯自己的頭發，深呼吸一口氣，打斷另外兩人的對話：“珊姆，塔克，賈絲說得對，已經很晚了，你們先回去吧。”
“丹尼！？你在說什麼傻話！這種情況，我們怎樣可能先回去！”
“拜托了…先讓我自己一個人靜靜，晚上我會跟爸媽解釋的。”
“丹尼…”
還想說什麼的珊姆被塔克拉住了，隻見他搖了搖頭後說：“丹尼，不管你選擇什麼，我們都會支持你的，要是出了了什麼意外，一定要找我們，我們就先回去了，明天見。”
珊姆兩步三回頭，但還是順着塔克和丹尼的意思不再說什麼，輕聲道别後離開了。
終于獲得了空間的丹尼順着關上的大門滑坐到地上，他側過頭看着鏡中的自己，那裡有一雙發着光的綠眼睛回望，那顔色和實驗室中儲藏的純淨靈質如出一轍。
他眨了眨眼，鏡中的眼又變回了藍色。
“…怪物。”
他緊緊的抱住了自己。
———
“好消息——！”
傑克的聲音貫徹了整個芬頓家。
睡醒沒多久在做晚餐的麥蒂把頭伸到樓梯口對着下方的傑克大喊道：“什麼好消息？”
傑克沖了上來，興高采烈的抱起自己老婆轉了兩圈又親了兩大口。
“我剛剛又重新插上電線，結果我們的芬頓傳送門成功了！今早的失敗應該隻是個意外！”
剛走到客廳的丹尼停下了腳步。
“真的！？我們一定要好好慶祝！”麥蒂沒再管身後切到一半的食材，而是拿出了手機找一些好餐廳。
“這幾家好像都不錯，我先去通知孩子們！”
傑克風風火火的跑出廚房，剛好看到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的丹尼，“丹尼！你來得正好，我們一會出去吃頓好的慶祝！”
順利地通知了一個，傑克繼續往樓上跑，徒留身後舉起了手想說些什麼的丹尼。
“唉…”
丹尼抿了抿嘴，盯着自己的腳一步一步慢慢地移動到飯廳門口，對着裡面剛訂好位置的麥蒂猶豫地道：“媽，其實——”
麥蒂看了過來，拉起一個大大的笑容：“丹尼親愛的，你聽到了嗎？我們的傳送門成功了！”
“呃——關于那個…”
麥蒂滔滔不絕的構想她未來的計劃：“之後我們就能捉些幽靈回來研究研究，該從什麼先開始好呢…果然還是先剖開胸口看看它們的結構吧！然後再到這個——”
丹尼驚慌的瞪大了雙眼。
“親愛的，你有看到達蒙嗎？我找遍了所有房間都看不到他。”傑克從樓梯口伸出頭來。
“沒有啊，奇怪，已經過了門禁的時間，平時他早就回來了。”
正在走下來的賈絲聽到對話，同樣感到奇怪：“他不在家嗎？我問問他在哪。”
賈絲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打給達蒙，半響，她困惑地說：“奇怪，電話接不通。”
随着每人說一句，丹尼就感覺内心的煎熬多加一分。
“丹尼，你知道他在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