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對上了一瞬目光,擾得宋衿禾心跳都亂了聲。
盛從淵的模樣也穿過夢境清晰真實地映入了她眼中。
宋衿禾此時确信,若非自己方才正視他的那一眼,讓夢境和現實重合。
否則僅靠一個月前在生辰宴上的遙遙一望,絕對不足以讓她能夠在夢中把他的模樣描繪得那樣清晰。
面容,五官,體溫,甚至連他身上的味道……
這和撞邪了有何區别!
宋衿禾不等盛從淵再開口,微微福身:“告辭。”
她邁步略過他,步調終是可以急速起來,甚一路加快,逃也似的,迅速遠離了盛從淵身邊。
*
宋衿禾坐上回府的馬車,心緒仍舊緩和不下來。
有說法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可她思了什麼,又夢了什麼?
這些夢簡直是胡攪蠻纏!
讓她不僅惡意編造未婚夫朝三暮四表裡不一的惡行,還偷摸遐想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男子。
當真是好生變态!
她是說她自己!
宋衿禾憋着一肚子氣回了府。
剛要下馬車,就碰見正從府内欲要外出的宋骁。
“小妹?”宋骁微仰着頭看向馬車内露出的身影,“你怎從外面回來,一大早的去了何處?”
宋衿禾不客氣地橫了他一眼,正愁沒地兒撒氣,便沒好氣道:“你又鬼鬼祟祟要去哪?”
“什麼鬼鬼祟祟,我正大光明呢。”
宋衿禾精明地微眯了下眼,壓低聲道:“你該不會又要去木坊吧?”
“噓!”宋骁驚恐地瞪大眼,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你别胡說,别叫人聽見!”
“既是胡說,怕别人聽見幹什麼?”宋衿禾眼珠一轉,忽的又坐回了馬車裡。
她撩開車簾朝宋骁勾了勾手指,“上來,我也要去。”
“都說了我不是……”宋骁話語一頓,“你去幹什麼?”
宋衿禾露出狡黠的笑,宋骁才驚覺自己已是完全暴露。
他認命地上了宋衿禾的馬車,才聞她道:“我想給安安做幾個木樁用于訓練。”
“安安?訓練什麼?”
“雜技啊,我看戲院的猴子都能跳木樁。”
“可安安是狗啊!”
“狗怎麼了,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個兒去了。”
宋骁倒吸一口涼氣,完全可以想象,若是讓宋衿禾獨自去了木坊,不論他今日是否出現在木坊,都會被宋衿禾添油加醋在家中傳個遍。
若是叫大哥知曉了,他的老窩都得被大哥給一鍋端了。
宋骁隻得認命道:“去,我去,别說你要幾個木樁,你就是要幾十上百個,我也全給你弄來。”
宋家一共三個子女,長子宋甯,次子宋骁,宋衿禾便是家中小妹。
宋擎蒼年輕時便是個閑散性子,如今年近五十,早已是将宋家大小事務幾乎都交由長子宋甯做主。
長兄如父,宋衿禾作為小妹深得大哥寵愛,也十分依賴大哥,但宋骁卻是對宋甯多有畏懼。
宋骁及冠後,宋甯便一直希望他也入朝堂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可宋骁志不在此,甚以宋甯的說法是毫無志氣。
宋骁想做一名手藝人,并背着家中在京中有名的木坊拜師學藝。
此事暴露後,他沒少與家中起沖突,如今也仍舊未能說動大哥,他要去一趟木坊,也都得偷偷摸摸的。
宋骁多少是有些羨慕宋衿禾的。
宋擎蒼和餘蘭年少成婚,十八歲那年便生下了長子宋甯。
宋骁和宋衿禾則是他們年近三十時才再要的孩子。
長子宋甯已是而立之年,宋衿禾如今才不過十八。
家中本也一直期盼一個軟乎乎的小棉襖。
宋衿禾作為家中小妹,父母寵溺,兄長疼愛,自出生便是被捧在衆人手心的明珠。
宋衿禾因此性子有些驕縱,一向我行我素。
更不會似宋骁這般被要求需得做何事,又不需做何事。
她隻用做她想做之事即可。
宋骁時常喃喃着:“小妹,若我是你就好了。”
宋衿禾便會沒良心地道:“怎的,想嫁人了?”
宋骁氣得牙癢癢,但又拿她沒辦法。
他這會帶着宋衿禾來了木坊,頭一件事便是先替她把木樁安排上。
宋骁按着家中愛犬安安的體型,交代着木坊工人準備合适大小高度的木樁。
宋衿禾坐在廳堂内靠窗的座位上悠閑品茶。
目光不由注意到從他們進來就一直忙碌着往外搬木制假人的工人。
來來回回已是好幾趟,不知訂下這筆單子的客人究竟是要了多少個假人。
宋骁交代完木樁一事,坐到宋衿禾身邊時,宋衿禾就忍不住問了:“哪來的大單子,要這麼多假人做什麼?”
宋骁轉頭看了一眼:“哦,是盛府的單子,為盛家公子盛從淵訂的,據說是因盛從淵平日練武刻苦,府上假人幾乎都給練壞了,這才上這兒來訂一批更為結實的。”
宋衿禾臉色一沉,後悔自己發問,竟是又聽到了盛從淵的名字。
宋骁還在絮絮叨叨說着:“你說盛家此前購置的假人得是什麼偷工減料的殘次品,盛從淵看起來雖是高大挺拔但也還算清瘦,又不是軍中的粗莽大漢,練武再怎刻苦也不至于把府上假人全給練壞了吧。”
莫名的畫面不合時宜地浮現腦海。
褪下的衣衫,顯露出衣衫包裹下完全看不出的結實身材。
大臂粗壯,胸膛飽滿,肩膀寬厚,腰腹緊實。
他緩步逼近,便會在她身前籠罩出一片沉暗壓迫的陰影。
宋衿禾眉心一蹙,下意識道:“清瘦?他壯得跟頭牛似的,再結實的假人怕是都不夠他折騰吧。”
這話一出,氣氛陡然凝滞。
宋衿禾也蓦地怔了眸子,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她還來不及挽救,宋骁已驚恐地轉頭看向她:“你怎知他壯得跟頭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