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藤暫時還不知道施大人居然開始為她叫屈了,此時,她一邊哄着秦嘉寶、崔小丫兩個小朋友睡覺,一邊則是在為今後的生計發愁。
另一邊,崔家老老小小,加上柳芳娘,雖然各自忙活的事情不同,卻無一不是在擔心同樣的問題。
或者應該說,在請得劉老大夫出馬,放下對崔田、崔馮氏的擔憂之後,他們就不自覺地開始愁了。
隻不過暫時還都悶在自己心裡,沒有說開。
崔大娘與崔老漢在廚房裡,正用從客舍掌櫃那裡借來的大缸、木桶清洗豆子,準備發豆芽。
他們今天上午,除了兩個碳爐子、麻布,買得最多的便是這豆子。
現在崔大娘最慶幸的,便是聽葉藤的建議,足足買了一鬥豆子回來。
一升豆子能發不少豆芽,捂在有炭爐的房間裡,六天左右就能吃不說,還足以供應他們這麼多人吃個五六天的。
這還是在他們沒有其他食物的情況下。
要不是這樣,崔大娘現在還得更愁。
兩老此刻雖然都沒有說話,但是卻不約而同地在算着今後的開支與進項。
縣衙那邊已經有消息透露出來,說是三天後就能将所有流民安置下去。
也就是說他們爺仨在縣衙的活,還能幹三天,也就是能拿到九十文。
可等他們被安置落戶,開荒種地,再到地裡的糧食收上來,至少還有半年的時間。
而他們要養活的人——他們家五大一小,加上阿藤與寶寶、崔田夫婦倆,再加上一個已經呆傻的侄媳婦崔馮氏。
就是九大兩小!
用九十文養活九個大人外加兩個小孩半年?
倆老是越算,臉上的皺紋越深。
崔老漢也徹底歇了要将崔青竹接回來養的心思。
至于崔大爺,已經被崔老漢十分鴕鳥心态地給有意忽視了。
崔老漢還隻是算了大概,那邊的崔大娘将細枝末節的開支算完後,眼前簡直陣陣發黑。
“三日後才能落戶的話,就得付三天的房錢,還有小丫的藥錢,明日或許還得給青竹媳婦買藥。”
“單這幾項開支,你們拿回來的工錢都不夠花了。”
崔大娘說到這裡,瞧了悶頭洗豆子的崔老漢一眼,特意加重了語氣:
“還有,青竹躺在醫館也是要錢的。今天的錢還是阿藤給墊付的,一天就要十文。”
見崔老漢沒反應,崔大娘真的惱了,聲音也大了起來。
“青竹做的畜生事,你也知道了,咱們大半兩的銀子為他花出去已經夠了吧?他躺醫館的錢我們還要出麼?”
“一天十文,還不知道要躺幾天,我們哪裡還有那麼多錢?”
崔大娘見她都說得這麼明白了,崔老漢卻仍然沒有表示,氣得她直抹眼淚。
下午的時候他們還心疼崔田他們夫婦今後的日子沒法過,哪裡知道他們自家其實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崔老漢心裡其實也苦,可對他來說,不主動将兄長與侄子接回來已經是他的底線,要他故意不讓侄兒養傷,他做不到。
崔家兩老不知道的是,他們這對話,不巧正好被柳芳娘聽了個正着。
柳芳娘跟着葉藤回來,自然是要主動做事的,葉藤這邊最主要的事情便是照顧秦嘉寶。可小家夥對她還不熟悉,加上今日剛受了驚吓,并不許她近身照顧。
最後她也就幫着補了幾件衣服,葉藤那邊就沒有活給她做了。
她現在過來廚房這邊,便是想幫着崔大娘他們一起清洗豆子。
結果就聽到了崔家兩老那段對話。
柳芳娘腳步一下子就頓住了,羞愧地低下了頭。
他們夫婦倆下定決心跟着葉藤,其實是知道葉藤與崔家各自得了縣令大人的賞錢,前面幾天添他們夫婦兩碗飯影響不大,才會開那個口。
可現在……崔家的錢已經花沒了。
葉藤那邊,僅她所見,隻單單今天下午,對方便在縣衙先後塞給衙役和牢頭各一錢銀子。再加上崔大娘提到葉藤還幫着墊付了藥費……
不管花了多少吧,反正葉藤手上的錢肯定也沒剩多少了。
那他們夫婦這個時候跟過來,不就成特意來吃白食的了?
那他們這是投靠啊,還是給人添麻煩啊?
“芳娘?”
“啊,阿藤……”柳芳娘雙手絞緊,很是無措。
“你……”葉藤疑惑地上前,往裡一看——崔嬸兒哭了?
她連忙輕手輕腳地将柳芳娘拉遠點,問廚房裡面是怎麼回事。
結果柳芳娘支支吾吾半天,最後隻顧自己在那抹眼淚,愣是沒說清楚事情。
葉藤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不僅沒有出言安慰,反而嚴肅地道:
“柳芳娘,你們夫婦既然決定跟着我,那麼也需要知道我的規矩。”
“第一條,我問出口的話,你們再難以啟齒,也必須如實回答,不得有任何隐瞞或不實之言。”
“連這一條都做不到,你們的賣身契,我現在就能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