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元年泗水之畔的浴蘭節,最有看點的不是年年都有的龍舟競渡,而是吳中子弟項羽的泗水扛鼎。
當這場奇觀完美落幕,看衆散去,唯有一人,還在原地遲遲不肯離去。
在他看來,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精彩紛呈的政治作秀。
至此之後,吳中子弟中最英雄豪傑的項燕後人項羽将會聲名鵲起,而後,便能成就更大的美名……
這并非他神機妙算,而是上天青睐于他,早在夢中向他透露天命,一步步指引他成為天命所歸之人。
這場美夢始于當年始皇帝初并天下,東巡過彭城時,他見到始皇帝浩蕩的巡幸隊伍,可謂壯哉麗哉,喟然長歎道,“大丈夫當如此也!”
而後,命運的天枰便朝他傾斜,給予了他一場經年的大漢開國皇帝美夢。
他起初不以為然,以為是白日裡觀了始皇帝出巡的隊伍,羨慕至極,所以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直至美夢中的細節越來越栩栩如生,讓人難以自拔地沉湎其中……
他又想起自少時便流傳甚廣的關于他身世的傳聞,母親生他之前,曾夢到與蛟龍神交,而後果然懷孕,遂生下了他。
所以,他果然是天命的真龍天子嗎?
既然西楚霸王已經粉墨登場,那他這位大漢高祖的起家之日還會遠嗎?
誰也想不到,他劉季雖然目下在人群中岌岌無名,但遲早有一天會唱着大風歌以漢高祖的威名榮歸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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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家主人呢?”韓信也發現嬴略不見了。
阿舒冷冷道,“她不是我的主人,我們隻是單純的金錢關系。”
韓信知道他們不是主仆,隻不過是想借機打探一下他們二人的關系,未曾想這位冷面遊俠的嘴和他的臉一樣冷,竟是半點有用的消息也不肯透露,“即便是同伴,你也不關心她去了哪裡?今日龍舟競渡觀者甚多,萬一她被人拐走了可怎麼辦才好?”
阿舒心道,她确實是被人拐走了。
方才他親眼看着她追随一個人的背影而去。
不過,他知道她跟着那個人走是為了處理一些複雜的人際關系,暫時不會有什麼危險,因此并不想摻和她的閑事。
但是,看了看身旁的韓信,他又憶及龍舟競渡開始前被他觸碰後如遭雷擊的不适感,自覺和他在一起會更不安全,便勉為其難地回應道,“想看一出好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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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鹿鳴亭初逢張子,自以為得遇人生知己。我與張子鄭重相約,張子卻遲遲不肯來赴約。我視張子為知己,張子卻棄我如弊履。”
鹿鳴亭外,面對田無虞的聲聲質問,張嘉隻留給了他一個沉默的背影。
她能說什麼?說她覺得他心機深沉?還是說她懷疑他的身份?抑或說她懷疑他與她結交别有用心?
她自诩為人清正,失信于人這種事,她不齒為之。
而今,她實在無顔面對他的質問。隻能狠下心來冷冷道,“既如此,足下還苦苦追來做什麼?”
“我想,我需要一個解釋。”
“一個解釋?隻要一個解釋便可以嗎?”
“是。隻要張子給我一個解釋,我便相信你不是故意失約。”
躲在暗處看好戲的韓信又給了遊俠阿舒一肘子,隻是這次,阿舒早有防備,機敏地彈跳開了三尺遠,韓信再次靠近他,企圖與他咬耳朵道,“哎,你說,這世上怎麼會有傻到一而再再而三地輕信别人呢?”
遊俠阿舒雖然習慣吐槽嬴略的作風,可卻不會輕易對旁人洩露她的為人,隻腹诽道,因為她會演。嬴略一張嘴,演到你落淚。你這個壯士不就是掉坑的代表之一嗎?
見遊俠阿舒不搭理他,韓信撇了撇嘴道,你這個人就像冰塊,又冷又無趣,也不知道田先生是怎麼願意和你結交同遊的?
阿舒瞥了他一眼,“是她重金求我來和她同遊的。”
韓信搖了搖頭,“田先生果然是地主家的傻兒子,人傻錢多啊。”
說罷,繼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好戲。
如果他确實是自己苦苦等待的天授之人呢?張嘉如此想着,亦不忍再辜負他的情真意切,終于轉過身來,“我确實有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