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曉兔應該是最早回來的,大概早上10點多吧,但那時候梁越就已經不見了。”曉兔的男朋友黑背抓了抓腦袋,“沒想到大佬你還怪有人情味的呢!”
在人人自顧不暇之際,隻有他還關心着同伴,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謝雲逐懶得理他,在這詭谲陰森的世界裡,同伴的無理由失蹤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其他幾個老玩家也都暗自心焦,宋自明叮囑大家:“以後如果看到梁越,特别是獨自行動的情況,不要貿然接近他,也不要信他說的任何話。”
“啊,為啥啊?”黑背一愣,“不是說要互相幫助嗎?”
“笨蛋!”曉兔揪了揪男友的耳朵,“因為他可能已經不是我們認識的梁越了!”
新人們這下徹底聽懂了,都不由打了個寒顫。
謝雲逐環視了一圈神色各異的衆人:“從今天起,每天睡覺時必須安排人守夜。”
這一條,衆人自然沒有異議,所幸他們足有11人,安排2到3人一組,每組一個半小時輪班,也足以捱過“夜晚”。
衆人商量着排好守夜輪次,便到了子時,大巫照例開始驗收成果,隻是這一次,她的要求超乎了大家的預料。
她要求的是:“為我彈唱娛神的祭歌。”
所有清理者皆是一愣,他們本以為将樂器交給大巫就可以了,誰知道還要為她彈奏!更何況,誰知道“娛神的祭歌”是什麼玩意兒?!
一時無人敢響應,大巫的目光從一個個僞信徒的臉上淌過,仿佛黏稠的瀝青,留下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這時,傅幽微微歎了口氣,“我來吧。”
他上前一步,一手夾着塑料桶,一手拿着長柄木勺。隻見他就這麼席地而坐,有節奏地開始敲擊木桶,口中吟唱道:
“暾将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撫餘馬兮安驅,夜皎皎兮既明……”
他的歌聲清越悠揚,氣息深厚,自帶共鳴,古樸的祭歌伴随着飄飛的火星,似乎要直直地飛升穹宇之上,将人類渺小的歡欣與崇敬,供九天之上的神君歆享。
大巫緩緩移動身形,雙腳按着節奏踏出奇異的步伐,四肢以常人難以想象的方式曲折,她居然開始伴着這歌聲起舞!她渾身的珠玉都琳琅地響起,長衣寬袖曳動飄拂,仿佛巨鳥振翅欲飛。
“怪不得白天問我要《東君》的唱詞,”阿兮恍然大悟,“這家夥唱得真不賴啊……”
而謝雲逐盯了兩秒,忽然也盤膝坐下,開始蹭着大佬的歌聲,敲他的破杯子。阿兮的反應同樣不慢,掏出了她的唢呐,試圖和謝雲逐一樣蒙混進去。
“滴嘟——滴嘟嘟嘟嘟——”
然而當那陣強勁的唢呐響起,全祭台都為她側目,連大巫的腳步都停頓一瞬,扭頭看了她一眼。
傅幽額上青筋一跳,好在他已經對二人的音樂水準有了充分的認知,因而氣息不亂,隻是努力加大了聲音,試圖覆蓋住那令人絕望的聲音。
然而緊接着,其餘8人都開始手忙腳亂地加入合奏,那嘔啞嘲哳、崎岖坎坷的聲音各有各的主意,各有各的訴求,險些沒把傅幽給送走。大巫的肢體扭曲得快要打結,但是對神的虔誠讓她沒有停下,隻是果斷地朝着傅幽靠近了一步、又一步。
很顯然,如果說傅幽的歌聲是黃河之水天上來,那這配樂就是泥沙俱下九曲十八彎、工業廢水大排放、洪澇災害生靈塗炭……其中又以阿兮的唢呐聲洪亮得最不要臉,奏出了葬禮吃席的最強音。
終于大巫兢兢業業地跳完了祭舞,草台班子才如獲大赦地停下來。空氣一時安靜極了,大巫久久沒有說話,大家也都忐忑地咽了口口水。
阿兮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悄悄對謝雲逐說:“想想大巫以前是什麼排場,生氣也是應該的……”
又說:“你看傅幽,氣得把桶都敲破了。”
“……”謝雲逐戴上墨鏡,放棄了觀察人間,轉而擡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東君如果真的有靈,沒道理不給這場别開生面的演唱會一點反應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太陽好像真的在輕微抖動。但由于幅度太小,無法确定這是不是暑氣造成的空氣扭曲。
大巫也在擡頭看,隻是那厚重的青銅面具遮蓋了她的神情,讓人猜不透她的所思所慮。
“神光、神光又亮起來了!”
“太好了,過關了!”忽然有人驚喜地叫道。大家激動地互相檢查額上的神光,發現果然是傅幽的最亮,阿兮的最暗。所有人心服口服,心想太陽神的欣賞水平還是在線的,而且還賞罰分明呢!
這時,隻聽大巫幽幽地開了口,公布了第四天的任務:
“去吧,為我帶回異教神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