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頭的屍體下血液擴散,狄族王敖暴低頭看着自己的舅舅瑷勝。
憤怒、厭惡、恥辱、殺欲、無數情緒在傲暴的腦子裡亂撞,現在舅舅瑷勝死了,一絲悲傷和哀怨升起。
自出生起,父王傲初就不喜歡他,一直都是舅舅對他噓寒問暖,教他騎馬射箭。有好東西了,舅舅不給自己的兒子,先給他這個侄子。
是誰激起了舅舅的謀反之心!
傲暴的目光掃過粘血的金銀珠寶,光澤柔和的文官黑綢服,華貴靈動的飛禽紋腰封,那個男人衣冠楚楚的站在那裡,皮膚白皙的像女人,一雙杏眼朦胧濕潤似江南煙雨,此等仙姿玉貌總會奪去世人的神志,不自覺的對他放松警惕。
代國派來的使臣,北彌。
敖暴盯着他,刀柄的手,緊緊握住。
“王!”甘皈依氣喘籲籲的跑過來,湊到傲暴耳邊小聲嘀咕着什麼。
傲暴沉思片刻後,收回彎刀,命令道:“立刻把參加祭祀會的10名将領全抓起來,我要親自審問!”
“遵命!”
武士們開始行動,傲暴瞧了一眼北彌,又看了看扮演暗衛的劉赤,背過身大步離開了。狄族和代國正處于戰争時期,現在狄族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必須趕快收回軍權,内部處理,不能讓代國使臣知道太多。
甘皈依招呼過來幾個侍衛:“把代國使者送回住處。”
“是!”
侍衛們過來帶路,北彌默不作聲的跟上。
走出臨水樓,北彌看向150個代國俘虜。瑷勝将軍死亡,祭祀中止,他們的命都保住了,帶刀的侍衛砍斷繩子,不耐煩驅趕他們。150人高興又慌張,深怕侍衛改變主意,都跑了起來,手鐐腳铐叮當作響。
唯有之前那個小女孩站在原地,大大的眼睛看着北彌,直到北彌登上馬車離去,她才跑開。
到了住處,北彌跳下車,帳篷的規格比之前的高,外面包裹着灰白色的羊毛氈,頂端畫着黑色的鷹文圖,整的還挺好看。
環顧四周,全是狄族的士兵,北彌問:“我們帶來的人馬和車子去哪裡了?”
狄族侍衛答:“安排到其他地方的帳篷裡了。”
北彌明白了。
這種帳篷隔音效果不好,所以按照慣例,使者會把自己的人馬安排在周圍,防止被監聽。狄族遵守待客之道,也會默許。
而現在北彌、劉赤、李醫師三人被安排住在這裡,又被狄族士兵包圍,相當于監視居住,比下大牢生活條件好一點而已。
狄族王根本不信任他們,隻是瑷勝“謀反”事發突然,他忙着查“同夥”收兵權,還得安撫民心,暫時騰不出手處理他們。
拉開門,北彌走進帳篷,裡面環境還不錯,雖然空間有點小,但桌椅齊全,鋪着厚厚的地毯,還有一個爐子,燒的正旺,熱騰騰的。
一直神經緊繃的李醫師先撐不住了,拉過來一張椅子坐下休息:“北大人,我們這算安全了嗎?”
“安全了。”北彌走到李醫師面前,看着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很擔憂,“你好點了嗎?”
李醫師笑了笑:“已經好點了,北大人不用擔心,我有豐富的挨打經驗,從倒地起,我就保護住了關鍵穴位和器官,看着嚴重,其實就是受了點皮外傷。”
北彌:“……”
李醫師經常挨打的原因不用問都知道,絕對是他那淬了毒的嘴。
緩過來點後,李醫師站起來:“我出去問他們要點水,臉上粘着血痂挺難受的。”
北彌攔住他:“我去吧,你坐着。”
“哎呀,我怎麼能讓北大人去打水?”李醫師誠惶誠恐,“你身份尊貴,一個人的智謀頂的過十萬大軍!是曠世奇才,配享太廟!絕不能幹這種活!”
這真誠直白的贊美讓北彌重新認識了李醫師。
哦,原來你也能說點甜蜜的話啊!
繞開北彌的手臂,李醫師走了出去,狄族侍衛領着他去打水了。
帳篷裡隻剩下北彌和劉赤兩人了。
劉赤緩慢的巡視了一圈帳篷,忽然走到一個木櫃子前,打開拿出了茶杯盤子,一個個在桌上擺放整齊,動作一絲不苟。
全部做完後,劉赤對北彌拱手行禮,輕聲問:“北大人,還有何吩咐?”
“啊?”北彌有些迷茫。
劉赤轉了一下眼睛,北彌順着方向看過去,帳篷不起眼的一個角落居然有個黑漆漆的圓點。是狄族侍衛把帳篷戳個洞,正在監視他們。
哦,得扮演好主仆,免得對方生疑。
“去把床鋪好,本官累了,水來了,洗漱一下就休息。”
北彌語氣生硬,心裡很虛,因為那狂妄、自戀、多疑善謀、且無比記仇的代王劉赤,此時此刻要為他鋪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