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北彌一心跟劉赤了,可親眼看見,羨慕轉換成嫉妒的速度太快,劉姝君始料未及。
她先自我反省了一下。
算了算了,這次劉赤不來,鎮不住場子,我也可能會死,做姐姐的,不要這麼心胸狹隘。
接着,她想起小時候被皇弟劉赤搶東西的凄慘過往,以及自己數十次投毒殺弟失敗的慘痛教訓,還有,狄代戰争的時候,她被綁住木架上,傲暴一邊打她,一邊向劉赤喊話。
“你要是敢進攻我就打死你姐姐!”
劉赤舉起令旗,毫不猶豫的大喊:“進攻!”
嫉妒又轉化成了恨意。
所以!我心胸狹隘一些又怎麼了?
他得感謝我當年的不殺之恩!把毒調的那麼稀!區區讓他癱瘓了一個月而已!
而且,明明是我先認識北彌的,這麼好的謀士怎麼又被他搶走了?
但凡把北彌給我用,殺回皇城都可能做到,誰還呆草原上啊。
劉姝君思來想去,覺得他們兩黏在一起了,對她來說全是害處 ,隻有一個好處。
那就是将來能從北彌那裡打聽一下劉赤晚上行不行。
如果不行。
那不好意思,史書上将會濃墨重彩的記上一筆,代王劉赤那方面不行,并備注,此消息來源于他同父異母的姐姐,紅蓮公主劉姝君,絕對可靠。
北彌注意到劉姝君已經來了,雙手合并往前一拱行禮。
劉姝君心情好了很多,儀态多麼好看的美人啊!
視線轉到劉赤身上,對方闆着個臉,很不高興的樣子。小氣鬼,肯定是不想讓我見北彌,和以前一樣令人讨厭。
款款上前,劉姝君擔憂的問北彌:“先生臉色不好,可需要我幫先……”
話還沒說完,劉赤打斷了她的話:“不勞煩皇姐操心,他身子是有些不适,畢竟之前他為了救孤冒死投入湖中,凍着了。”
他刻意的在“為了救孤”這四個字上用了重音。
劉姝君:“……”
劉赤:“而且是投了兩次。”
劉姝君:“……”
就想說,他很在乎你,沒我插足的機會了呗,皇弟你可真是越發可惡了呢。
姐弟兩皮笑肉不笑的對視着。
北彌知道兩人從小關系不好,還以為見面會吵起來,感覺氛圍還挺友好的,是自己多慮了。
上前一步,北彌道:“公主,這次臣來,是有要事想告訴公主。”
劉姝君:“先生請講。”
北彌:“我一直想不通,狄族以遊牧為生,很少有人種地,而打仗需要大量的糧食,他們到底是從哪裡獲得的物資?”
“直到我看了尋耐的日記才明白,狄族蠶食了西域四國,搶奪他們的資源,多年來,不斷的靠血腥野蠻累積财富,成為了草原上最強大的民族。”
“代國想要控制狄族,必須要掌控狄族和西域物資運輸,具體的路徑尋耐已經全探出來了,大王也派兵過去了。”
“除此之外……尋耐還發現,在物資運輸的撥款上,狄族内部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北彌從懷中拿出一踏寫滿字的紙:“你看看吧。”
劉姝君接過,紙上的墨迹是新的,應該是北彌抄錄了尋耐的日記。她垂眼,快速浏覽一筆筆的賬目。
一袋麥子在西域賣三百,運到狄族報銷三千,差價被狄族貴族們一層一層的吃掉。
在西域某小國,狄族留了一千人駐軍,卻要領五千份軍饷,另外四千人的身份信息是已經戰死的狄族士兵,将軍們一直在分食鬼兵的軍饷。
劉姝君一頁一頁的往後翻,全是貴族們各種搞錢的手段,整個狄族打一場戰,平民除了死亡什麼也不得到,貴族們賺的盆滿钚滿。
到了最後一頁,羅列了一百多個名字,是負責運輸物資的商人。他們全部都不存在,是被人操控的空殼。
而背後主人是十大将軍之一,傲商。
拿着紙的指尖微微顫抖,困擾劉姝君多年的謎題終于有了答案。
她擡頭望着北彌。
本想問,為什麼你知道我藏在心中這麼多年的夙願?
馬上又打消了念頭,問這話毫無意義,棋局上,北彌總是領先一步,沒人能在他面前藏住秘密,包括她自己。
此等智謀鬼才,如果與之為敵,真夠可怕的。
長長的歎息一聲,劉姝君問:“他在哪?”
北彌舉起手,指向走廊的深處:“在那邊。”
劉姝君:“北大人,準備如何處理他?”
單手背在身後,北彌沉思了一會兒後開口:“公主還記得臣說要讓您成為草原的無冕之王嗎?”
劉姝君:“記得。”
北彌:“無冕之王不養亂臣賊子。”
劉姝君驚訝的睜大雙眼,接着笑了起來,明白北彌的意思了。她把賬目還給北彌,獨自走向了走廊深處。
前方有個房間,挂滿了金色的紗幔,撥開一層,後面又是一層,看不清後面是什麼,宛如進入了迷霧之中。
這裡是妃子們玩樂的地方,有時候劉姝君也得參與。她總是獵物,在紗幔間奔跑,周圍都是帶刀的獵人,一但被捉住,就是撕咬和羞辱。
這世上,把她當珍寶的隻有第一任丈夫傲初了。
手撥開最後一層紗幔,劉姝君看到了傲商,他高大健碩,圓臉小眼睛,是傲初的弟弟,總是沉默寡言,不愛參與政務,一心從商。
劉姝君懷疑過很多人,從未懷疑過他,今日看了賬目才恍然大悟。
你可真會藏,讓我找的好苦啊……
傲商看着劉姝君略驚訝:“你怎麼來了?”
“妾不知,北大人叫我來這裡候着,說有要事相告。” 劉姝君低頭妩媚的微笑,手輕扯一下過長的白色裙擺,邁着碎步緩緩靠近傲商,動作端莊美麗。
傲商皺眉:“他是不放心讓我掌管物資運輸,想交到你手上?”
劉姝君:“有可能吧。”
傲商陰沉下了臉,很不悅,他願意歸降代國,就是因為狄代通商後,自己能靠着運輸路線大發橫财。王位是虛的,換誰當都一樣,錢才是實沒,沒錢什麼人也使喚不動。
劉姝君笑着問:“對了,你還記得先王死時的樣子嗎?”
身子一頓,傲商警惕的擡頭:“突然提這個幹什麼?”
劉姝君:“在皇城時,妾經常被投毒,有些人心思陰狠,為了不被發現,會小劑量的長時間投,這樣中毒的人就像得了病,身子時好時壞,在體内毒素累積到一定程度後突然暴斃身亡。”
傲商冷冷問:“你懷疑先王是被人投毒害死的?”
劉姝君:“妾隻是覺得像,可想了想,先王寬厚仁慈,受人愛戴,好像沒有人恨他恨到要投毒……咦!妾想來了……”
手指向傲商,劉姝君故作驚訝:“你好像和先王争吵過,說什麼……不能讓大夏人摻和到狄族的生意裡來……”
“閉嘴!不要亂說!”傲商怒氣沖沖,“當時和先王吵架的有十幾個人,寫信反對他的商人有上百個,我隻是其中之一!”
騙子!
劉姝君微笑着:“是嗎?”
傲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老糊塗了,如果不是我堅決反對他做這蠢事,狄族人早被他全害死了!”
騙子!騙子!騙子!
劉姝君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可先王在世時,狄族沒有戰事,子民過的富足安甯,這不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