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安甯宮内,老皇帝劉冽坐在卧榻上,背靠着軟墊。年輕的宮女跪在他身側,舀起一勺藥,遞到劉冽的嘴邊。她實在太緊張了,手抖個不停,幾滴藥潵在了劉冽的衣領上。
劉冽不滿的皺眉,一旁老文臣周仁注意到了,從宮女手中接過藥碗。
“你下去吧,我來照顧陛下。”
“是。”
宮女感激的望了一眼周仁,小跑着離開了。
周仁一勺接一勺的給劉冽喂藥,很快就喝完了。
劉冽笑着拍拍周仁的手:“還得你這種老臣啊!他們都怕朕喂藥中途就死了,到時候朕的兒子能滅他們的族!”
周仁:“哎!不要談死!陛下龍體康複,年年益壽,肯定沒問題的!”
劉冽笑的更開心了。
“報!”一個侍衛跑了進來,“宮外有人求見陛下。”
劉冽煩躁的擺手:“不見!不見!朕要休息!”
侍衛:“那人自稱是陛下的救命恩人,說陛下曾在戰亂中迷失于森林,還丢了馬匹,是他幫陛下找回了馬匹。”
精神一振,劉冽直起了身子,追問道:“他是不是外号缇老翁?”
侍衛:“正是!”
劉冽:“快招他進來,哈哈哈,今天是個好日啊,大病初愈,還能見到老朋友!”
幾分鐘後,白發蒼蒼的老人雙手捧着黑色的木匣子走上來,撲通一聲跪下。
劉冽:“恩人快快請起!不必對朕多禮!”
缇老翁:“陛下,小民今日來是想送一物給您,可能會惹怒陛下,因此不敢起來。”
劉冽:“朕赦免你,不必怕!周卿,你快把他扶起來,朕要和他好好叙叙舊。”
缇老翁:“小民無法陪陛下叙舊,小民的主人剛死,屍骨未寒,等着小民回去發喪。”
劉冽:“你的主人是誰?”
缇老翁:“九卿廷尉張律。”
臉色變了變,劉冽沒之前那麼開心了:“行吧。”
周仁走過去,從缇老翁手中取過木匣子,感覺挺輕的,不知道裝的什麼。
彎下腰,缇老翁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後站起來,默默的離開了。
劉冽:“拿過來給朕看看。”
周仁小跑過去,交到劉冽手上。
“咔答!”
木匣子被打開了,裡面裝着厚厚一疊紙,密密麻麻的寫着字。
劉冽拿出來一頁接一頁的閱讀,手抖的越來越厲害,表情從漫不經心到嚴肅,最後無比震怒,讀完最後一張,他憤怒的扔開匣子,無數紙張,徐徐飄落,宛如暴雪。
從卧榻上爬起來,他披頭散發,咆哮着。
“傳給赤兒三年亡,傳給淵心五年亡!”
“朕征戰這麼多年,打下一個大大的天下,就無人能繼承了嗎!”
周仁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連忙扶住搖搖晃晃的劉冽:“陛下息怒,身子要緊!”
“滾開!”劉冽踉踉跄跄的走向懸挂在牆上的寶劍,“朕殺了所有兄弟!朕連最愛的女人都殺了,蒼天啊!為什麼,為什麼還是這個結局!是朕不配做天子嗎?回答朕!”
他拔出了長劍,刀刃淩冽的寒光還如當年一樣震懾人心,可他卻已經年邁病重,不再光彩奪目。
他想揮舞劍,像過去一樣,斬殺所有阻攔他的敵人,手上完全沒力氣,劍柄都握不住,指尖一滑,長劍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劉冽愣了一下,渾身顫抖,跌在地上,神情恍惚。
“陛下您沒事吧!”周仁撲了過來,焦急的大喊。
看着周仁蒼白的頭發,布滿皺紋的臉,劉冽哭了起來:“同朕一起打天下的文臣武将都死了,朕隻剩你了,你還老成這樣了,能有什麼用啊?”
劉冽抓着周仁的胳膊來回晃:“朕讓大夏的子民肝腦塗地!他們都心甘情願的死在沙場上!因為朕許諾以後千秋萬代永無戰争了!你說!現在誰能救救大夏!”
眼前浮現出臣子将士們的身影,一個個年輕的面龐,張揚的笑着,他們曾一起征戰四方。
“大王,别管我,快跑!能侍奉您,我死而無憾!”
“你們烹殺我吧,我絕不會叛主,也絕不會為你這個僞王再多說一個字!”
“大王快看,百姓出城來迎接您啦,他們敬畏您,因為您敬畏他們!”
“勝利了!”
“從此以後,大夏再無戰事!”
眼淚越來越多,落在白花花的胡子上,劉冽仰着頭,号啕大哭。
周仁也哭了起來,他的英雄老了,他自己也老了。
強烈的無力感襲來,君臣兩人一起坐在地上哭了好久,眼淚都要流幹了,情緒才平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