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郊出聲免禮,而後将姬發叫出偏殿。
兩人來到殿前花園,殷郊将那一袋蒗蓍扔給了姬發:“兩位相爺可拟定了委派姬旦前往海外大陸公辦的旨意?”
姬發接過錦袋:“旨意已經在半個時辰前下發了。”
姬發垂眼,看着手中的錦袋。他不僅得知了姬旦被派往海外大陸的消息,還知道一并過去的有天子禦弟。天子這般差遣的緣由,姬發更是心知肚明,無非是以防萬一姬旦乃至整個姬家生出異心。
“孤私心是覺得大可不必如此的。但是此事鬧到朝堂上,最後無非如此,反而多出麻煩來。殷洪同姬旦一同前行,絕不會有别的心思,害了你的兄弟。”殷郊同姬發解釋道。
利益動人心,更能變人心。東海那邊的情況絕對隐瞞不住。别的世家貴族如何能夠允許這等好事,讓西岐姬氏這樣的外臣先占頭籌?
殷郊屬意王族忠心的子弟給姬旦做搭檔,就是不想将這空子留到朝堂上,被别的勢力塞了人鑽了空子。
“微臣明白的。”姬發輕輕笑道。大商每個官位都是貴族世襲的,莫說少年天子,就是姬發、姬旦都不能保證姬旦的子孫後代始終忠心大商,忠心商王,不會在這個差事上搗鬼。
但是明理是一回事,“懂事”是另一回事。哪一個臣子不期望自己是君王心中最忠心、最信任、最喜愛的臣子呢?
反正姬發是期望的。
殷郊偏頭望了一眼身邊剛剛官升一級,進入朝廷樞紐的少年英才。殷郊十分清楚,這就是兩位老祖宗為自己選的未來的輔政之臣了。日後,他與姬發君臣配合恰當兩相宜,則大商能上一層樓;他們若是不合,甚至兩心分離如勞燕,大商必然生禍,複興之說可謂艱難重重。
殷郊挑挑眉,雖說他不是一個畏懼困難的人,但是能讓大商複興少些困難、挫折,那他還是寵着這個西岐世子,叫他安穩做個朝廷新貴吧。
殷郊指着錦袋,向姬發說明蒗蓍的功效。少年天子拍了拍未來國之棟梁寬闊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孤已經下了旨意,封賞了外祖父與你父親、武成王、南越王(鄂崇禹)一人一份。你的這一袋,孤就不下旨了。叫舅舅知曉了,他要酸的。”
姬發轉身,向天子行禮謝恩。他自然知道,君王賜予這一袋兒增壽延年的果實,既是給他的,也不是給他的。他的父親周文王較之其他重臣年邁許多,天子給他這件東西,自然是要他去孝敬自己的父親。
殷郊免禮後,姬發擡眼望向少年天子越發冶豔的面容,笑了笑。他順着殷郊方才的話,難得地開了一次玩笑:“微臣一定不會叫國舅瞧見,讓他為此吃醋的。”
殷郊雙手叉腰,笑着點點頭。就當這是他們兩個的秘密好了。誰都知道,兩個人有了共同的秘密,就會成為關系十分要好的朋友。
姬發從文書房下值後,第一時間回到皇華驿館将蒗蓍送到了父親面前。
姬昌沒想到次子這般得少年天子的信任與寵愛,比自己得了賞賜還要歡喜。至于四子被遠派東海,身邊還要跟着一位王子,在周文王這裡根本不是問題。
姬發向父親告退後,走去旁側的院落,見了長兄和四弟。伯邑考正在幫姬旦收拾行李。
伯邑考、姬旦看見姬發,立即放下手上的東西,同姬發一起走到院中。
“想好到了地方,要怎麼做了嗎?”姬發詢問四弟道。
姬旦眼帶清澈笑意,颔首道:“這兩年裡在天幕裡見識了那麼多,弟弟心中現過許多念想,也妄想過計劃。”
“原本想着困難重重,哪怕耗盡弟弟一生精力,未必能夠實現其中一二。想不到,上天與大王予我這般好的機會,一展抱負。”
“天子派了二王子督促你,你須謹慎行事,不可行将踏錯。”伯邑考柔聲告誡四弟道。
姬旦望向大哥,微微一笑:“二王子率真,一心效忠大王,絕無私心。且殿下是仙家弟子。于旦看來,沒有比他更好的搭檔了。”
伯邑考心中安慰。他隻擔心四弟惱了天子的不信任,日後在東海行事時,會與二王子起了龌龊,壞了姬旦的性命,更是壞了國家大事。
姬發卻是囑咐四弟,若是遇上為難不可解決的事情,一定要尋機會報信給他。如今他得了兩位相爺青睐,誰都明白日後他是要接兩位相爺的班的。姬發對這個弟弟的為人十分信任,當然會盡全力保護和幫助姬旦完成他的抱負。
“你不必擔心我在朝歌的處境。大王心性純善仁厚,我絕不會有事。”姬發始終相信,人在遇到危機的時候,下意識的舉動最顯真心。在天幕裡,少年天子遇到雪崩的第一反應竟是将他這個臣子送出天幕,免遭天災的吞噬。
姬發讀過許多史書,深知性情純善仁厚的人,坐在帝王的寶座上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不亞于小孩懷揣珍寶在大街上行路。
可是,性情純善仁厚的君王,又是何等的珍貴,叫人喜愛?在姬發被送出天幕,他卻看見少年天子被大雪覆沒的那一刻,他心中立即産生了一個念頭,願意化作帝-□□-利的劍刃,守護這位姿容昳麗的少年君王,為其開疆拓土,将大商推向曾經的高峰。
不!
自負的西岐世子心中自有溝壑。
大商理應成就更高的盛世繁華,是曆代帝王都不曾擁有過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