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自顧睡得“熟”,殷郊卻不免心生憐惜,不忍心這條蟒蛇一身好鱗甲就這麼被靈火灼燒壞了。殷郊當即帶着薛小敏落到黑蟒頭頂一丈處。
殷郊收了落魂鐘,換上雌雄雙劍的雄劍,就準備淩空剝下蛇皮。不想,他剛剛想要看清蟒蛇身上的紋路,好落下劍勢,緊閉雙眼的黑蟒陡然睜開眼睛,就近張開腥臭大口,就沖殷郊咬了過來。
這孽障方才竟是在詐殷郊,騙他接近好吞吃了他!當真聰慧!
天幕外,海外大陸上,替殷郊看管海外碎片的廣成子陡然站直了身軀。這落魂鐘是他傳授給殷郊的。廣成子最是清楚這樣寶貝的能耐。說句不得聽的話,就是他這個師父親自出手,對上手握落魂鐘的殷郊,怕也沒個施為。
廣成子不由得沉下臉色,很快明白過來。道長不由得心中暗歎一聲:當真孽性,竟是叫這徒弟頭一回使用寶貝,就遇上這等的對手!
這落魂鐘與旁的武器不同,是直接對三界六道萬靈的魂魄起效用。世上萬靈,按說都該有魂魄,都要受制于落魂鐘。偏就有那幾樣不走尋常路的,比如乾元山哪吒,比如天幕裡險些一口吞了殷郊的黑蟒,軀體内并沒有魂魄做主。落魂鐘于他們就全無了用處。
廣成子仔細地往黑蟒身上瞧去,這才發現這是一個由着無數死蛇的怨氣凝結成的肮髒物。這些死蛇生前都是有靈智的活物,死後的怨氣才會凝實成形,獲得靈智,成了這般大的黑蟒。
廣成子正跺着腳,暗暗怪罪老天不開眼,叫自家徒弟遇上這等冤家,太乙真人忽然攜着徒弟哪吒飛了過來。
“好師兄,且叫你寶貝徒弟将貧道這徒兒送入天幕裡吧。這蟒蛇當真是個好寶貝,我徒弟尚缺一把小弓,用它煉制十分不錯。”
太乙真人落腳在地上,當即興沖沖地跑來廣成子面前,與這位同門商讨起來。
“你知我這徒弟的,命裡合該殺龍屠蛟。可憐他錯了機緣,隻怕未來難得圓滿。我計較着,如今叫他拿這蟒蛇混混命裡的劫數,勉強夠數。”
廣成子打眼往太乙真人的寶貝徒弟臉上一瞧。這小胖兒娃娃粉雕玉琢,極緻可愛。哪吒本是昆侖山至寶靈珠子轉世,是真正的人間殺器。因是法寶轉世,所以沒有魂魄,世上但凡針對魂魄的法寶、咒術都對他沒用處。
廣成子想了想,不得不承認單憑手段,自家徒弟真不是哪吒的對手。何況太乙真人最是護短,老道士洞府裡有幾樣寶貝都是要堆在這個徒弟身上,保他性命無憂的。
廣成子當即應承了太乙真人,會幫哪吒引薦:“隻一點明話在先,我那徒弟是大商的天子,與旁個弟子不同,行事皆有他自己的謀算。我雖是他師父,卻是不能替他做主的。”
廣成子心知殷郊召喚人進入天幕是有條件的。他瞧着哪吒丁點大的小個子,臉上卻全是桀骜不馴。廣成子着實不敢保證這小子心裡對殷郊有八分的喜愛,達到被殷郊召喚的标準。
廣成子給出的借口十分堂皇,太乙真人不疑有他。反倒是哪吒人小鬼大,一雙眼珠子滴溜打轉,不大真信廣成子的話。
天幕裡,殷郊也沒想到黑色巨蟒竟然如此難纏。就在他心中謀算,如何應對,忽然驚覺身後一陣風聲呼嘯而來。他錯然一轉身,堪堪自身後襲擊與黑蟒之間閃避過去。
殷郊忙穩住身形,定睛一看,剛剛襲擊他的是一條黑色獵豹,身形足有小屋子那般大。
被殷郊抓着的薛小敏,死死捂着嘴,一雙美目淚水噗噗落下,止都止不住。她什麼都不敢做,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隻拼命祈求殷郊能帶着她逃出去。
實在不行,她也做好了被殷郊丢下,葬身火海的準備。
薛小敏現在無比後悔戀愛腦,孤身跑來這麼個鬼地方結婚。她自己死在這裡是她沒腦子活該,但是她希望不要再有女孩子被騙到這裡,變成怪物口中的“容器”。
如果兩個人逃不掉,那就讓她一個人死在這裡。
“撕拉”一聲,紅色的新娘服不堪一次次的拉扯,終于被撕裂開來。哭得一臉淚花的薛小敏心頭一驚,随即再也承受不住恐懼松開手,緊閉着眼睛“嗚哇哇”手腳亂撲騰地往火海掉了下去。
連兩秒鐘的時間都沒有,薛小敏就感受到了火舌舔舐的灼燒感。就在她以為自己馬上要化身火球的時候,腰上一緊,人已經被殷郊撈住,帶出了火海。
“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薛小敏一把抱住青年,嚎啕大哭起來。
殷郊嫌棄她煩,直接用靈氣點了她的穴道,叫她一動不能動,一聲不能發出來,隻能當個“木偶”随他帶着。
時間已然來到17:30。
殷郊猛然張開眼睛,人已經回到了大商。
一直等待在暖芳殿的宮人立刻上前侍奉。
姜王後率領兩位先王後妃款款疾步走入殿門,來到殷郊面前,一團兒輕聲安慰這個寶貝。
而後太師聞仲、首相比幹、亞相微子攜衆位大臣自殿外魚貫而入,一擁而來。
王叔微子看見殷郊無恙,不由得松了口氣。老王叔忍不住勸說:“大王,此是攸關生死之時,陛下當棄那天幕女子不理才是。”
“大丈夫當以大局為重,切不可婦人之仁。”
殷郊正用沾濕擠幹的布巾擦拭臉上與雙手。聽到王叔微子所言,殷郊當即丢下布巾。
殷郊擰着眉頭望向這位王叔,反駁道:“王叔是要孤在百姓眼裡,做一個貪生怕死,可棄他們于不顧的碩鼠君王?”在位為王,最糟糕的事莫過于失信于民。君王失信,則朝政難成,國家難興。殷郊雖然隻當了四年的大王,這點道理還是曉得的。
微子登時臉頰漲紅。他依舊不能認同殷郊的話語,當即争辯道:“君為重,貴族次子,民為輕。此是天理,人所共知。天底下焉有不知此理的渾人?”
“那等子渾人都是有反心的惡徒,人人得而誅之!”微子說着說着就義憤填膺起來,他最恨這些背叛大商,不知尊卑的惡徒!
殷郊沒想到向來有“聖人”名聲的王叔微子,竟然是這樣的執拗!他一時之間竟是憋得臉上發紅,想要叱責對方,又覺得全沒意思。
殷郊幹脆不去理會微子,轉而去看亞相比幹,想要看看這位素有“七竅玲珑心”美譽的老祖宗如何說。
比幹沒有給君王與同僚做個裁判。他輕巧地将這個話題揭了過去:“陛下自然曉得輕重緩急之理。大王跟随仙人修行法術多年,與我等不同。陛下既然保着那女子性命,自是有十成的把握。我等臣子做好臣子的本份就好,不應懷疑大王的決斷。”
“正是此理嘛。”殷郊聽着老祖宗明面端水,其實還是幫着自己說的話,他臉上的怒氣立刻消散,轉而流露出得意來。
亞相微子又哪裡聽不出比幹在幫着誰?本就漲紅的臉已然要黑紫了。微子忽然扭頭看向一邊不言語的太師聞仲。他剛要轉身向聞仲行禮求一個公道,就被聞仲突然瞥過來的一眼驚了一身冷汗。微子一張紫紅的臉頓時白了十成十。
惹不得,惹不得,全大商的人都知道“大王可惹得,太師聞仲惹不得”的道理!
微子下意識退到堂叔比幹身側,躲了躲。
就在這時,首相的兒子殷德急匆匆地走入暖芳殿,來到殷郊面前,行禮禀報道:“陛下,上大夫姬發尚未醒來。臣恐他的魂魄還滞留在天幕中。”
暖芳殿内衆人聞言,大驚失色。殷郊更是直接從龍座上站了起來:“什麼?”
殷德連忙将方才的話語重複了一遍。
殷郊臉色大變,連忙撈起身上礙事的衣袍,沖了下去。大臣們連忙退開,為天子讓出道來,然後各自嘀咕着跟在殷郊身後,跑去了長朝殿旁的儲香閣。
本該和殷郊一同離開天幕副本的姬發,果然如殷德所言一動不動地躺在儲香閣的軟塌上,好似沉睡一般。王宮中的巫醫已經來了一位,正在查看姬發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