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怎麼可能呢?——為什麼?
被背叛的不可置信、過于突然的無法理解、為死去同伴的悲痛與憤怒……複雜的思緒滾作一團,從抓着報告的指尖蔓延,翻湧着流淌在褶皺間,随着攥緊的手一步步加深。
是我錯了嗎?是我給予了過多的自由、過多的信任?
洶湧的海浪翻滾着撲向天空,眼底的蔚藍染上暗色。
我就應該在一開始、在一開始就牢牢地把象牙塔的大門鎖死,用膨脹的液體把每一個音符吞沒,牢牢禁锢起來,讓它們無法長出自由的、扭曲的羽翼...
或許樂曲會不再那麼雀躍,或許會生出本不應有的怯懦情緒,但至少被包裹在液體中的每一次行動都在掌控之中——這樣一切都不會發生。
沒有人會昏迷三個月,沒有人因莫名其妙的果實死去,沒有人被刺傷昏迷...
但一切已經發生了。
屍身無法被回收,莫比迪克在沉默中舉辦了一場葬禮。甚至事件的另一個當事人至今還在昏迷而無法出席同伴的告别儀式。
真相在薩奇蘇醒後被揭曉——又或者早就已經被揭曉,但薩奇痛苦的證言成為了定音的法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弗拉德殺死了蒂奇。”
坐在病床上的男人披散着頭發,聲音還帶着剛剛蘇醒的沙啞。
空氣陷入沉寂。
“開什麼玩笑...”
哈爾塔的嘴角抽動了幾下,表情僵硬,
“這是什麼新型笑話嗎...這可一點都不好笑,薩奇!”
語調逐漸上揚,哈爾塔說話的聲音變大,他站了起來,
“馬爾科,你确定薩奇真的沒有中什麼其他的毒嗎?我覺得他好像不太清醒——你聽聽他在說什麼?”
其他人雖然沒有說話,但肯定也有人和比斯塔是一樣的想法,因為他們也帶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了馬爾科。
“哈爾塔。”
最終,以藏站起身,加大手上的力度,把義憤填膺的哈爾塔按了下去,
“不論如何,先聽薩奇把話說完吧,馬爾科也沒有說什麼、就說明沒什麼問題...不是嗎?”
同樣壓抑着情緒,以藏知道現在不是憤怒的時候,但他看向馬爾科的目光也帶着詢問——薩奇的證言是可以被信任的嗎?......這一切是真的嗎?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看向在場的另外的半個當事人——而被集中注視着的人沉默着、他的視線停留在地闆上,一動不動。
沒有答案也是一種答案。
馬爾科的沉默讓氣氛更加壓抑了。
本來也隻是一時激動,哈爾塔深呼吸、收斂了外溢的情緒,繃緊嘴重新坐下了。
薩奇也沒表現出什麼不悅,散下的發絲将他的臉蓋上陰影,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他繼續開口緩緩陳述着,平靜地将所看到的一切拆解、攤開在了房間中。
甚至有些過于平靜了。
就像是一片過于平靜的海面,是都知道不正常、但誰也不知道下面埋藏着什麼...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會忽然爆發,卷起摧毀一切的旋渦。
畫卷在沙啞的陳述瞎徐徐展開。
沒有第二個哈爾塔出現,難以置信的沉默彌漫開來。
幾天前剛剛回到船上的同伴,忽然因為一個惡魔果實殺死了另一個同伴叛逃...怎麼可能?
這個人可是弗拉德啊——比在場的一部分人在船上呆的時間還要久,溫和而包容的、深受每一個人喜愛的、有着“船秘”之稱的弗拉德!
他明明是個抱着牛奶就不撒手,嚷嚷着想退休但還是加起班來沒完,縱容家人到沒底線、為了給幺弟表演身法腰疼了三天的笨蛋,
這樣的他怎麼可能忽然對同伴揮下屠刀,就因為一個聽都沒聽過的惡魔果實,因為“擺脫命運”這樣荒謬的理由?
難道過去二十幾年的全都都是裝的嗎?!
......
但事實無法改變,一切已經發生。
刨除掉無法相信的情緒,這件事的原因很充足——至少對不熟悉弗拉德的人來說,整件事的邏輯線十分合理。
“天生身體虛弱無法戰鬥,隐忍多年終于抓到機會,遂殺死試圖阻止自己的昔日同僚、又重創目擊現場的家人,帶着強大的惡魔果實叛逃”......
信任成為了刺向自己的刀,往昔的情誼成為帶着荊棘的繩索,幾乎要絞斷每一個人的呼吸。
再無法相信,一切也必須推進下去。
他們必須給九泉之下的蒂奇、給船上的其他人一個交代,也給事實、給自己無處宣洩的疑問和憤怒一個交代。
在老爹的授意下,針對叛逃犯的通緝令在葬禮的第二天鋪滿了天空。
“ONLY ALIVE”的限制是最後的束縛,不論如何,白胡子海賊團的事情、交由白胡子海賊團自己處理——既然無法相信,就把人抓回來親自審問。
磨掉尖銳的鳥爪、拔掉不受控制的羽毛、折斷企圖張開的羽翼...屬于莫比迪克的鳥兒必将回到這條白鲸的鳍下,無論以何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