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結衣輕咳一聲,試圖緩解自己突如其來的心虛,她注視着青年發白的臉龐,提議道:
“那我先去看看情況,亂步你好好休息。”
他點點頭。
于是女性一步三回頭,以防萬一連鑰匙都沒拔就離開了。江戶川亂步确認的地點還在更深處的叢林裡,那段路隻能徒步前往。
因着不舒服臉色帶了幾分倦怠的青年靠在椅背上,睫毛微顫。不多時,有沙沙的撥動叢林聲傳來。
青年閉着眼睛,卻毫不猶豫地按下鎖車鍵。但外面的人貌似比他更激動,随着嘩啦的響聲,駕駛座的玻璃被暴力打開,門硬生生被來人從那裂縫中打開,随後有什麼冰冷且細長的東西抵在他的額頭上,帶着不明顯的硝煙氣息:
“不許動,把手放在前面。”
偵探乖乖照做。
來人身上還有着林土濕潤的氣息,他看到車鑰匙還插在原處,眼中冒起興奮的光芒,迫不及待地伸手就去點火。
打不着。
警局的老爺車在經曆過之前的暴力開機後,拒絕再配合任何對老年人不尊重的行為。發動機垂死掙紮了片刻,終于不堪重負地吐出一口黑煙,再次熄火。
男人越發着急,動作也越發粗暴,機器也越來越不給面子。
“就這樣的心理素質可是不行的啊,犯人先生。”
青年因為不适還帶着點沙啞的嗓音從副駕駛懶洋洋地傳來。
男性慌慌張張地轉過頭,虛張聲勢般唬道:
“閉嘴!再多說一句别怪我的武器不長眼睛!”
“在看到案卷的時候,我就猜出來犯人是誰了。隻是所有人最開始都沒有預料到,那個滿臉驚慌喊着‘我的姐姐被殺害了,我沒有看到兇手長相’的人會是兇手。”
江戶川亂步不緊不慢地說着,
“或者他們也下意識沒有去想,對外如同模範家庭一般的你們怎麼會走到同室操戈的地步。”
“閉嘴,你懂什麼!”
那槍口向青年的太陽穴更用力地鑽了鑽。那一片脆弱的皮膚都被摩擦地發紅,偵探偏了偏頭,頗為困擾地皺起眉:
“真是的,我已經答應過我的家人,不會冒險把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來換取真相。”
偵探抓住槍口,輕巧地翻轉後扭住對方的手腕将人扣在控制面闆上,随後将保險上好,才低頭繼續問,
“對你來說這是束縛嗎?我不覺得是,但你認為一天到晚都在被對方注意着是很痛苦的事情嗎?大家都這麼想嗎?”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不管什麼時候,隻要我一有動靜,她就會找過來,”
被壓在面闆上的男人到了這種地步仍舊在掙紮着,帶着仇恨和痛苦大吼:
“我是一個人,一個有獨立人格的人!不是任何人的玩偶,也不是随意被評判的對象!我有我的生活我的交際我的人生,而非隻能全部放在其她人的放大鏡下觀察一輩子!”
“我和結衣會走到那種地步嗎?”
江戶川亂步像是在自言自語,
“不,絕對不會。我可比這些家夥都聰明太多了。”
他才不需要用眼睛去确認。
“那其他人呢?因為對你産生了懷疑,你就為了自己的生活不受幹擾而對他們下手嗎?”
“我——我隻是想過正常人的生活有什麼不對!”
“太愚蠢了。”
偵探搖搖頭,歎氣,
“并且也完全沒有參考價值。嗯……隻有一點吧。”
“你說什麼——”
聽到這個評價後,犯人不堪地掙紮起來。
“在制服行兇者之後不要猶豫,而是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進一步限制對方的行動——福澤先生應該有教過你這一點。”
女聲由遠及近,幹部小姐掏出不知道從哪裡順手薅的繩子,配合着江戶川亂步的行動綁住了那人,
“沒想到我們運氣還不錯,三選一也能選中。”
偵探眨了眨眼,看着對方面無表情陳述的樣子,突然大聲地呼痛:
“啊——剛剛,制住犯人先生的時候我好像扭到了手腕,他還拿槍威脅我,真的好痛啊——”
犯人一時都停下了掙紮,滿臉震驚地看過來。
“…回去讓醫生檢查一下吧。”
黑羽結衣想了良久,隻能艱難地吐出這句算不上安慰的話。犯人還想要說什麼,被她眼疾手快一個手刀打暈了。
環境終于安靜了下來。
江戶川亂步盯着那掙紮的痕迹,眼底閃過複雜的光。
“呐,聽我說,結衣,”
他半祈求般猶豫地仰頭,低聲問道,
“你會讨厭和一個控制狂,一個生活白癡,一個頭腦偶爾不清醒的家夥成為家人嗎?”
她詫異地看了偵探半響,最後湊上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不,完全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