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挺好的。”小張咽下嘴中的三明治毫無起伏地應聲。

她非常後悔，赤井秀一認識到這一點，放下手裡的碗，招來女孩輕輕捏住小張腮幫子上的軟肉，他眼中女孩隻是把嘴中的三明治換了一邊嚼，普通且鎮定地看着他。赤井覺得這個狀态不妙，她已經極限了卻還在撐着。

“這麼低落做什麼？”

“……”

小張停下嚼動，看着右邊床尾的地方，眼圈開始發紅，咬着牙，臉頰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

赤井秀一自上次感覺到女孩身上存在某種不尋常的東西後，又一次清晰地感覺到女孩的情緒：以傷心内疚為燃料的怒火——對她自己與酒廠。

以及，現在不用眼淚都能看到她身上籠罩着陰雲。他無聲歎氣，這種極端負面情緒有點棘手。

“你沒有錯。”赤井按住她的肩膀捏了捏，傳達出他擔心且安撫的情緒。

“怪我。”小張喉嚨動了幾下才找到發音的方法，梗着脖子聲音怪異的說出這兩個字。

“這件事很多人想做，很多人策劃，現在呈現的結果再好不過了。”

“不好。”

“我做不到無傷，對上琴酒，對上那個組織沒人可以。”

“我可能不該有那個想法。”

“你叮囑過可以放棄，我判斷後沒有放棄。”

“我應該恢複後自己去搞。”

赤井秀一對這種在交談邏輯内的自說自話開始頭疼，要是女孩是那種，說得不恰當一點，朱蒂這樣的女性都不會讓他想不出“糊弄”過這件事的辦法。

她實在是極端，過于冷靜理智并過于感情充沛，他覺得她這會兒像是撕開了兩半，一半全然是理智一半全然是感性——她的手在發抖，但是一邊抖一邊面無表情吃三明治一邊思考她的、他們的計劃。

理智在高地上俯瞰審視她自身，感性的火焰燒不到理智隻能燒她自己。她對自己真狠。

赤井開始擔心，這個心态下擁有不可思議力量的女孩會做出什麼傷害她自己的事情。他和蘇格蘭本來認為會出現心理問題的是女孩的兄弟，目前看來，她自己也是。

零零在電話那邊帶着藍牙耳機聽着，切菜都停了下來。他隻是看在…總之他稍微有點在意，看到情況不對就給赤井秀一打了過去，果然沒做錯。光一小姐聲音冷靜但是聲線帶着顫音，她這樣的人，甯願自己付出代價也不會輕易被他人說服。

赤井秀一沉默了一會兒說：

“柯南他……”

“他之前策劃你假死，沒有人受傷。”

小張控制着情緒擡眼看了一下赤井秀一，翡綠蒼翠對着夜宇，夜宇不見了星星點點的閃光，裡面一片漆黑，也沒有翡綠的顔色。

赤井秀一皺起眉頭，小張看到他這個樣子反而勸起他來：

“你先吃東西吧，我自己郁悶郁悶就好了。”

她說完重新吃了起來，赤井秀一拿起碗，思索着吃了一口後突然把碗放到床頭，小張擡眼看他似乎想要做什麼，于是放好手中的三明治站起來準備扶人。

結果被騰開雙手的赤井秀一拉到跟前，小張沒有掙紮，而是疑惑地看着他要做什麼，下一秒赤井秀一雙手抱住小張的臉，把人拉到自己面前。

終于在兩人鼻尖相隔僅三厘米的時候，赤井秀一才在陰霾密布的夜宇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女孩皺着眉頭有些惱，掙了兩下，但隻要他呼吸一變女孩馬上就停了下來，最後無奈的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陰霾勉強散去了一些，夜宇不想讓漂亮的翡綠染上灰色。

赤井秀一也這麼想，雖然内心很有觸動，心中某個角落裡軟軟的，但不妨礙他差點氣的笑出來：還需要她避免他染上灰霾嗎？在組織這個泥潭裡滾出來，從FBI那些反人類的案子中經過，自中東戰場上殺成王牌狙擊手。

戰後PTSD，幸存者愧疚，他什麼沒遇到過？

赤井秀一忍着惱火，忍着随着腦袋裡那根蹦蹦跳的筋有節奏産生的眩暈，冷靜且認真的看着小張說：

“你是我們的神明大人。”

小張眼中頓時出現了清晰的反感，她反駁到：

“我不是。”

“你是逆轉時間洪流的神明，起死回生的奇迹。你做到了。”

赤井秀一直直看着女孩，仔細觀察她的情緒。女孩愣住了，企圖重新遮掩住夜宇的陰霾也有點戛然而止的意思。

“……這不一樣。”她強行争辯。

“對于任何人來說這都一樣。”赤井秀一非常認真的轉達着這樣的意思“所以無所不能的神明大人？你在庇護我們對吧，你不相信你自己嗎？”

小張不知道說什麼，說實話在這一點上她還真不自信。

“我不知道……”她帶着一點躲避的心态說了半句突然停下來。

小張想起之前賈維斯表示的功能自己探索，她皺起眉頭開始思考，再怎麼說，能死而複活不會不能治愈吧。

赤井秀一本來看到女孩心思被引導到了别的地方，稍微有點放心，随即放開女孩不打擾她思考别的事情，隻是注意着她的情況，但他眼睜睜看着女孩出神的思考了一會兒後又把注意力放回他身上，并且躍躍欲試。

女孩拉起他的手，閉上眼睛皺着眉頭，很用力地樣子，他還在想女孩要做什麼他該怎麼配合，下一秒就感到澎湃的生命力從自己被握着的雙手洶湧而來，瞬間淹沒全身。

萬物複蘇與枯木逢春，毫不掩飾的生機。

他驚愕地瞪圓眼睛，猛地把手抽走，對趔趄了一下睜開眼睛疑惑看着他的女孩，臉黑的像是看到景光選擇自殺那會兒，赤井秀一厲聲說：

“不要做這種事情。”

“可…”

“沒有可是。”他強調到。

他能感受到肺部在輕松的舒張着，渾身上下的疼痛都消失了。

小張再次情緒低落下來，赤井秀一實在是無奈，按理說現在應該用社交範圍内的肢體接觸來安慰小張，然而他現在有點不敢接觸她，他害怕那種生機從接觸到的地方湧到自己身上。

看着低的隻剩頭頂的腦袋，他緩了緩情緒，安撫的放緩聲音對她輕輕說：

“沒有批評你的意思，但你要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任何接近你的人。”

小張慢慢擡頭看到赤井秀一這麼嚴肅，她皺着臉強調：

“我知道，可是這不是是你嗎？”

被如此信任，赤井再次聽到這種話，終于産生了切實的被信任的柔暖。溫和從他心底破土而出，赤井差點繃不住嚴肅的臉，不過他強行保持住了：

“我知道了，但醫學能解決的問題不要用别的方式。”

“哦。”

小張突兀的開始冷漠臉，表達出“知道錯了但是老子下次還敢！”的态度。

零零在電話那邊聽的莫名其妙，不過找機會問一問赤井秀一這家夥吧。确認那個女孩被赤井秀一成功開解，他直接挂了電話，多一秒都是對彼此身份的不尊重。

小張重新開始吃三明治，順便指了指赤井秀一的腰腹，他拿碗的動作一頓，腰腹使了一下勁，沒有了傷口崩裂的感覺，甚至壓根沒有了有傷口的感覺。

還有頭，完全不暈了……赤井看着她，女孩有點“自己惹的麻煩自己解決”的意思，自己作為受益人，作為這種不可思議力量的受益者，他真想把自己的謹慎與警惕分她一點。

一點就好！這麼相信他這個特工？他确實不會辜負她的信任，不過果然得看着她才行。

赤井再次無聲歎氣，這一早上他的情緒變化比以往一周都多，是不屬于他尋常有的那些情緒。不過這都不重要，他掀起病号服看着紗布下面平滑的毫無疤痕的皮膚，這才是重點，他該出院了。

吃完飯，兩人在醫院醫生反複的勸說下還是堅持出院了，馬自達上小張在開車，赤井秀一在副駕摘掉脖子上的固定器和頭上的繃帶網。

中間陣平打來電話，赤井秀一接了起來：

“是我。”

“你們上新聞了。”

辦公室三人看着電視上說的中央區慈惠醫院附近發生□□交火，慈惠醫院發生爆炸，病人萬幸沒有受到傷害之類的。小張聽到研二的聲音，看着前面眨巴眨巴眼睛。

“沒被拍到就不算。”赤井秀一淡定地說，畢竟有零君兜底不是嗎“不過我要加強你們的訓練量了。”

赤井秀一靠在副駕椅背上對着電話說訓練計劃，小張瞄了他一眼，看着前面沒說什麼。

她聽到研二與陣平完全沒在怕的回答：

“知道了。”“萬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