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極擅劍道,修為增進可謂一日千裡,法術丹符也不差,往往第一次學,就好像知道該怎麼做。
唯獨論道這門課進展龜速,學了幾年,還停在入門班。
因為她實在不懂,既然殊途同歸,各自守各自的道,不好嗎?
偏偏這些人又要争來争去,總想證明自家的道統比别家的更高明。
有浪費嘴皮子的功夫,不如專心練劍。
如果你的劍天下第一強,還有誰敢不認可你的道。
陸明霜的思緒越飄越遠。
“陸明霜——”
突然有人叫她,卻是康長老發難,“你來說說,‘玉山新解’今年又增添了什麼内容啊?”
陸明霜茫然起身:“……?”
玉山……什麼?
康長老打定主意殺她銳氣,見到陸明霜一臉迷茫,冷笑着轉開臉,堅決不給提示。
後排,杜懷思低聲問姬嘯:“……陸師姐别是走神了吧,要不給她傳個紙條?”
被打敗後躍升陸明霜頭号迷弟的姬嘯:“别多此一舉,這麼簡單的問題,陸師姐就算不聽課也能答出來!”
因為修為高聽得一清二楚的陸明霜:“……”
唉。
她默默歎氣。
倒不怕懲罰,康長老隻是外表嚴厲,最多讓她滾去面壁思過。
雖然有點丢臉,但陸明霜也不是非常在意面子。
隻是有點心疼面壁的時間,明明可以用來練劍啊!
“嗯……我……”
當當當——
陸明霜正想承認自己沒在聽,門突然被敲了三下,阮南星推開門,笑眯眯地說,“康長老,掌門有事,臨時跟您借一下陸師妹。”
康樂平雖然不想輕易放過陸明霜,但阮南星是掌門得意弟子,她以掌門名義要人,康長老也不好說什麼。
于是,他撚撚胡子,沒好氣地對陸明霜說:“去吧,下次再考你!”
陸明霜一出門,便沖阮南星抱拳:“多謝師姐救我,我練劍去了!”
“哎哎——”阮南星眼疾手快拉住她,“你不會以為,我是假意搬出師父來給你解圍吧?”
“掌門真要找我?”陸明霜眼眸一亮,“是我師父——”
“不是,”阮南星搖頭,解釋道,“是寶器堂林師叔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徒弟。”
“哦……”
陸明霜眼裡小小的火苗驟然熄滅,無精打采道,“林師叔收徒,掌門師叔叫我過去做什麼?”
阮南星喚出飛劍,“上來。邊走邊說。”
原來,林競風剛剛回山,又被掌門安排了新任務,急着要走。
偏偏他新收的弟子體質柔脆,一路奔波回到宗門,已是極限。
林競風有要務在身,不好把徒弟帶在身邊,隻能讓他留在宗門。而寶器堂一貫事務繁多,幾名師兄師姐各有各的忙,都很難抽空照看小師弟。
“師父想來想去,忽然想到你一人在晴雪峰也是寂寞,不如讓小師弟也住過去,跟你做個伴兒。”
“你們是親傳弟子裡入門最晚的兩個,”阮南星笑意盈盈,“明霜,你這回真正當師姐了,開心嗎?”
“不開心!”陸明霜面色大變。
從她記事以來,晴雪峰便是屬于師父、師兄和她的,不需要任何人插進來。
這還不算什麼,更要緊的是,她沒日沒夜的練劍,哪有功夫帶孩子。
不盡快成長起來,以後怎麼應對易無疆。
陸明霜轉頭要走,“我沒空。我拒絕。我沒空帶小孩。”
阮南星早有預料,拉住她說:“什麼帶孩子,亂七八糟的!師弟都已經築基了,那麼高的個子,日常飲食起居,根本用不着你操心!而且——”
她面容一肅,“這件事,師父已經決定了。喏,大殿到了,你是想自己過去和小師弟見面,還是想讓我師父用威壓逼你?”
掌門蕭碧城可是煉虛修士,陸明霜才金丹,還遠遠對抗不了。
胳膊終是擰不過大腿。
陸明霜木着臉跳下飛劍,老大不情願:“事先說好,就見一面,别的事可不要推給我。”
阮南星笑着跟上,“你啊現在不情願,等見着小師弟,說不定還不舍得讓他走呢。”
陸明霜皺眉,覺得阮南星可能瘋了:“我為什麼不舍得?”
阮南星抱住她胳膊,推她向前走,在耳邊小聲說:“師弟可是絕世美男,恐怕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等陸明霜反駁,阮南星對大殿裡高聲宣布:“師父,林師叔,我把明霜帶來了!”
殿中幾人同時回首。
陸明霜邁過門檻,正正對上一雙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恰似百尺寒潭,微漾漣漪,多情卻似總無情。
對面也看到了陸明霜,長睫撲簌,眼角欲滴淚痣也跟着一顫,直顫到人心裡去。
陸明霜腳步一頓,呼吸蓦然收緊,白日昭昭卻如浸寒冰。
師叔林競風在旁笑道:“好久不見。明霜,這是我新收的弟子,易無疆。”
易無疆。
陸明霜默默咀嚼這幾個字,下意識握緊阮南星的手臂:“他是該來晴雪峰……”
阮南星沒聽清:“什麼?”
陸明霜抿唇,目光死死盯着易無疆:“除了我身邊,他哪兒也别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