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目相對,房間裡陷入詭異的沉默。
陸明霜認出女子名叫柳意,是醫藥堂孟洵長老的弟子。
陸明霜沒受過嚴重的傷,很少往醫藥堂跑,和柳意不過是點頭之交,但她依稀記得……柳意也是妖族出身。
莫非柳意是易無疆的内應?
柳意來歸海劍宗比陸明霜早得多,恐怕有一百對年了,這一百年裡她都做了什麼?
陸明霜疑慮重重,眼眸也随之轉冷,雖然還坐在床上,頭發也有些淩亂,氣勢卻突然很有攻擊性。
而這些被柳意看在眼裡,卻是另一番解讀。
她木頭似的愣了半晌,突然回過神來,急急忙忙抽出衣袖,臉色也由白轉紅,很快整張臉都成了煮熟的螃蟹。
“我……”柳意手足無措道,“我……我不知道你們是這種關系,我沒想打擾的!”
她哀怨瞪了易無疆一眼,想爆發卻又不敢,一跺腳問:“我、我……要不我先走吧!”
腳卻沒動,直到看見易無疆輕微地點頭,柳意才飛也似地跑出門。
陸明霜再不通人情世故,這會兒也看出些端倪。
柳意的反應,不像什麼内應,倒像拈酸吃醋。
或許她和易無疆有舊情,深夜來訪本想重溫鴛夢,結果一掀帳子看到了……
?
陸明霜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好像成了捉奸在床的那個“奸”。
她瞳孔震動,忍不住問易無疆:“你不追上去解釋嗎?柳師姐好像誤會了。”
易無疆保持目送柳意離開的姿勢,沖着虛空擺了擺手,才轉過身來:“不急。比起那個——”
說着,他突然靠近。
陸明霜一凜,但易無疆卻在床邊好整以暇地蹲了下來,手托下巴仰視着她,眸色深晦:“我現在更好奇,小師姐為什麼在我床上。”
“阮師姐讓我關照你嘛……”陸明霜理不直但氣壯,“這幾天山上風急,我就想……試試你的被子夠不夠厚。對,就是這樣!”
“是麼?”易無疆失笑,突然傾身向前問道,“那小師姐試出什麼結果來了?”
第一次與易無疆面對面靠的這麼近,講話時發絲的翕動,睫毛顫抖,嘴角揚起的弧度,都擠進眼簾。
還有一股若有似無的冷香。
陸明霜忽然感到一絲氣悶。
她生硬繞過易無疆,跳下床道:“被子挺好的,應該凍不死你。”
便作勢要走,身後易無疆拖着長音叫:“小師姐——”
陸明霜腳步一頓:“什麼?”
“多謝師姐關心。不過我在窗戶上弄了點小把戲,尋常的風吹不動,屋子裡想來也不會冷。
”
!!!
糟糕!
看來易無疆不但清楚她潛進房間,對她的路線也一清二楚,難怪窗子會莫名打不開。
她這次被抓了個正着,日後易無疆防備更重,也就更難下手了。
陸明霜心下慌亂,匆匆說了句”那很好“,便落荒而逃。
她一走,易無疆笑容随之轉淡。
這般不講理的入侵,易山之主從未體驗過,尊嚴遭受了極大挑釁。
況且,陸明霜還從他這裡拿走一樣東西——
易無疆淡淡掃過衣架,他前兩天換下來的鶴羽挂墜,随意丢在上面,現在卻不見了。
易無疆微微皺眉。
歸海劍宗的得意弟子,教養是狗教的嗎?就算愛慕他也不能偷男子衣物吧?
哪裡有半點名門正派的樣子?妖都看不過眼!
還有……
他的目光落在茶壺上,湊過去聞了一下,果然找到一抹淡的不能再淡的氣息。
陸明霜動茶壺幹什麼?
她看上去還沒有瘋到要偷他口水……難道說,是想暗中給他下些不入流的□□?!
倒是有這種可能。
天啊,她也太下作了。
易無疆眼底漸漸泛起血紅。
作為一隻有潔癖的妖,他不喜歡喝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種玩法太過了。
可要是就這麼殺了陸明霜,又太輕松了,沒有把她這幾天的騷擾還回去。總有一口氣憋在喉頭,提不起來,又咽不下去。
易無疆手指微動,茶壺瞬間被碾為齑粉。
他又揮手布下幾道禁制,漸漸有了想法。
倒不如……讓這把火燒的更旺再當頭澆滅。
等陸明霜對他癡迷成狂無法自拔,再戳破她的妄想,讓她顔面掃地無地自容,然後再殺掉。
好像更有意思。
易無疆滿意地笑了。
**
陸明霜回到洞府,已然整頓好挫敗的心情。
下毒本就是輔助,毒不了也可以殺易無疆,她還有她的劍。
雖然從易無疆的表現看,他很可能隐藏了修為,但劍修越階挑戰很正常。
哪怕他是元嬰,陸明霜也不會畏懼。
假如……柳意敢從中作梗,那就一起殺掉。
陸明霜手指撥動鶴羽墜上的絨毛,安慰自己說,這次也不算沒收獲。
賊不走空……啊呸,才不是賊,是正道的光!
她胡思亂想着,眼皮越發沉重,無意識間便已睡了過去。
然後,她又做了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