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這間屋子的時候殷懷安心情複雜,他擡眼看了看頭頂的天空,中午的日頭正當頭,恍惚的刺眼,明明都不是他所在的時代,但還是忍不住會帶入真情實感。
此刻的京中,條條路口都有兵将把手。
議政宮中,武将的怨氣盈天:
“太後,陛下,先焰親王是成帝的托孤之臣,輔佐先帝五年,如今的焰親王更是16歲就代父領兵鎮守北境,十幾年來盡忠職守,如今因為王爺不肯和談下獄臣以為處罰太過,此刻王爺更是在牢中遭遇刺殺險些喪命,臣認為此事必要徹查,還焰親王一個公道。”
“臣附議。”
“臣附議。”
議政宮中大半的武将都拱手出列。
劉太後知道此刻必須安撫武将,更要安撫焰親王,但是又拉不下臉面。
正在猶豫的時候,外面一聲急報進來。
這些天入了議政宮的急報就沒有好消息,所有的朝臣聽着這聲急報心裡都是咯噔一聲。
慶川縣被屠城的急報炸在了議政宮,劉士誠溝壑縱橫的臉上狠狠抽動了一下。
短暫的沉默之後,議政宮中沸反盈天。
劉士誠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他立刻上書陳情:
“陛下,太後,此前是臣考慮不周,沒想到洋人是一夥喂不熟的畜生,我大梁子民絕不可由他欺辱,臣願讓出首輔,甘願請罪。”
早朝後,聖旨下達鴻胪寺,赦免焰親王閻妄川,火離院掌正殷懷安,言明刺殺必會追查,還賞賜了些東西,着回府休養。
殷懷安跪在院中冰冷的地磚上閉上了眼,他知道這一局是閻妄川赢了。
王府的儀仗到了鴻胪寺前,白澤旗開道,綠綢瑞獸告止幡,金器,樂斧,雀尾團扇依次排開,閻妄川很少用一品親王的儀仗,但是此次或許是宮中有意安撫他,一品親王完整的儀仗整整擺開了一條街,沿街兩側所有路過的百姓跪拜,官員武将引馬回避,文臣下轎。
黑色的王駕被擁簇在儀仗正中,殷懷安再次看到閻妄川的時候他已經換上了紫色的一品親王蟒袍,金色的四爪巨蟒盤旋在衣襟上,栩栩如生,繡工精緻的雲紋讓那蟒甚至有一種騰空而翔的感覺,蟒服外罩了淡煙色的輕紗罩衣,閻妄川面色沒什麼波動,目光深斂,整個人就像是一柄藏在劍鞘中的古劍,不顯鋒芒卻任誰也無法壓住他的氣勢。
殷懷安在身後看着那個人,有些恍惚,看着那望不到邊際的儀仗,這人應該有和那個劉首輔抗衡的資本吧。
他目送眼前的人上了那黑色的車架,心裡頭忽然有種怅然若失的感覺,來了這裡這麼多天,閻妄川是陪他時間最多的一個人,在牢裡也算是相依為命吧,現在人家是一品親王就要走了,舉目望去,沒一個眼熟的,他悲催的發現他有點兒雛鳥情節了。
身邊上午過來的叫元寶的小厮湊過來出聲:
“少爺,咱的轎子也到了。”
“哪呢?”
元寶撓了撓頭:
“那個王爺的儀仗太長了,在後面,要不咱走過去?”
殷懷安看着那望不到邊的儀仗,這他奶奶的得有二裡地了,同樣是出獄回家,人家的排場都擺到他臉上了,他還得走出二裡地去找轎子?他黑着臉出聲:
“不走,人家長,讓人家先走,走完咱再走。”
被這麼一弄,雛鳥情節瞬間沒了大半。
他正想着等儀仗過去,那黑色王駕旁一個帶刀的侍衛就走了過來,拱手給他行了一禮:
“王爺請殷大人同乘,殷大人,請。”
元寶驚奇地看着自家少爺,眼睛都在放光,那是焰親王啊,焰親王邀請他們家少爺一塊兒坐?他們少爺出息了,他像是老鼠似的出聲:
“少爺,快去啊。”
殷懷安...算了,不坐白不坐,怎麼說也是一品王架,來一次怎麼不得坐點兒好的。
這麼想着他一整衣襟,目不斜視地上前,兩側帶甲兵士躬身行禮後擡手幫他打開了雕工精緻的烏木車門,他擡頭就對上了那雙深不見底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