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陽被遮擋在厚厚的雲層下,山裡的空氣還泛着冷氣,山莊和民宿半遮半掩的藏在雲霧缭繞中。
山上的鳥雀格外活潑,姜霁被他們叽叽喳喳的聲音吵醒,她卷着被子睡眼朦胧,目無焦距的發呆,片刻的放空後,似乎覺得屋裡少了些什麼。
艱難的直起身子一探,被子牆另一邊俨然空了。
陳沅不見了?這大早上的人會去哪?
姜霁立刻坐起來,剛準備摸出手機給她打電話,就聽到了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穿着運動短褲,發梢濕漉漉的陳沅從外面走了進來。
看她這副陣仗估計是剛運動結束,姜霁忍不住啧啧點頭,自律的早起晨練,很好,又和霸總的特質對上了。
互道早安後,她們各自忙了起來,陳沅拿了衣服去洗澡,姜霁洗漱完坐在鏡子前開始化妝。
她昨晚做了一個決定,以後要容光煥發,光彩照人,絕不再以累死鬼社畜的形象出現在秦禮安面前。
姜霁是矛盾的,她一邊顧忌着兩個人之間複雜的關系,一邊又忍不住向他靠近,她早在腦子裡自己跟自己吵了八百次,可得出的結果卻怎麼也不明了,想要遠離卻又忍不住靠近。
她索性不再想那麼多,讓一切順其自然吧,時間會給出最好的答案,但在那個答案沒有解出之前,她想要過好每一天。
上午的時間不能浪費,任默存提前安排好了在山莊遊玩的行程,晨間山上的空氣比較新鮮,為了充分利用這個天然氧吧,很早就召集大家一起出發了。
雖說秦禮安昨天的傷勢并不太嚴重,但是四肢上的傷口還是有些影響行動,是以昨天晚上他就已經和任默存打過招呼,準備提前坐車回去,姜霁也陪他一起走。
還要接送剩下的同事,司機師傅隻能把他們倆送到最近的車站。這裡同京州是鄰市,高鐵一個小時就能到,考慮到秦禮安的傷勢,姜霁還特意定了較為寬敞的商務座。
或許是天氣炎熱的緣故,車上的人并不多,姜霁也就心安理得的坐到了秦禮安旁邊的空位。談到他的傷勢,姜霁不免擔心:“等回去了我陪你去趟醫院吧,拍個片子看看。”
實在是那傷痕看着太吓人了一些,特别是小腿上那一大片,中間是顔色極深的紫黑,看着十分滲人。她還是覺得去看看才放心。
秦禮安勸慰她:“别擔心,沒什麼大事,隻是看着比較吓人罷了。”
他這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讓姜霁又氣又無奈:“你懂啊,你是醫生?”
秦禮安失笑,清清嗓子,同她說起别的事情轉移她的注意力:“我之前有一次摔得比這個還嚴重,養幾天就沒事了。”
比這還嚴重的傷成功勾起了姜霁的好奇心,她印象中的秦禮安循規蹈矩,溫潤如玉,是标準的别人家的孩子,誰見了都要誇的乖乖牌,除了這次的意外負傷,她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别的原因會讓他傷痕累累。
看到她緊盯着自己一動不動的眼睛,秦禮安就知道自己應該在這個時候滿足一下姜霁的好奇心,于是回憶被拉回了從前。
自古紅顔禍水,但有時候藍顔也不多逞讓。
記得那是剛去美國的第一年,因為外在條件和學曆背景讓他很快在留美圈子裡出了名,一張在查爾斯河出海的照片火速傳遍了留美生的各個群聊,黑發黑眸的華人學生在那群金發碧眼的歐美人裡分外乍眼。
其中最大膽的是一個叫于夢舒的姑娘,她和秦禮安同屆,不過本科也是MTI的,她有男友,勾搭秦禮安也隻是一時興起。但這姑娘完全沒有東方人骨子裡的内斂,上來就要直接把他往床上拐。
面對這樣的情況,秦禮安當然是敬而遠之,可是不知道是從哪傳出來的謠言,竟然說他們for one night 了。發酵後的謠言順着查爾斯河漂到了于夢舒正牌男友那裡,原本是兩句很簡單的解釋就能說清楚的誤會,但于夢舒那個白人男友的一句話徹底惹怒了秦禮安。他和對方起了沖突,那人仗着人多勢衆,着實給秦禮安弄了一身的傷。
話說到這裡,他突然就停下了。
姜霁正聽得起勁,結果卡殼了,心癢癢的追問:“什麼?他說什麼了?”
眼神複雜的看了眼姜霁,秦禮安還是緩慢的說出了當時那句瞬間點燃他的怒火的話:“種族歧視,嘲笑我們科研水平之類的。”
其實原話遠比這要難聽得多,所以直到現在他已經對于夢舒這個人模糊了,但那些貶低的話還牢牢的記在心裡。
姜霁沉默了一瞬,萬千思緒在腦海中閃過,那些模糊的猜想也逐漸明了,她緊接着問道:“師兄,那我是不是可以猜測,你選擇回國也跟這件事有關?”
除此之外,秦禮安又有什麼理由放棄國外優渥的生活,選擇從零開始呢。
秦禮安彎唇:“絕大部分是,那次之後我就決定,一定要讓先進的AI科技在祖國的土地上生根發芽。”
所以他毅然決然的拒絕了導師及學校的邀請,回絕了頂尖實驗室的聘書,孑然一身,學成所歸。隻因為這裡有太多絆住他的東西,心中的理想,寡居的母親,還有那個讓他魂牽夢萦的人。
種種因素疊加在一起,堅定了他要回來的決心。
這一刻的姜霁突然就很羨慕秦禮安,因為從小到大,她從沒有過名為夢想的東西,在莊教授的教導下,她養成了事事争強的習慣,上學時為了成績,上班時為了業績,并且為了達到自己的目标,她可以讨好老師,讨好上司。
她忽然就覺得,自己同秦禮安相比,所做的一切都太世俗了點兒。
不過這樣的情緒隻是短暫的停留在她的腦海裡就消失了,雖然沒有至高的理想,但姜霁也很滿意自己現在的狀态,她有目标并一直在為之奮鬥。
人這一輩子踏踏實實的過好就已經很了不起了,人各有志,不是誰都要被寫在教科書上,那怎麼會寫的下,她隻要抓住生活中的小确幸就已經足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