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霧氣,太陽剛剛露出地平線,給大地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幔。就在這甯靜的清晨,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了這份甯靜,是學校打來的電話,傳來了小晴安全回家的好消息。碧雲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她立即向學校請了假,與教英文的馬麗麗老師交換了課程,急匆匆地坐上了黃包車,趕往小晴的家。
小晴的家位于上海市區的一條老弄堂裡,這裡住着許多來自不同地方的人們,而小晴一家則是其中的甯波人。她的父親朱裁縫,是一個地道的甯幫裁縫,手藝精湛,深受鄰裡喜愛。多年前,朱裁縫就舉家來到,開設了一間朱廣成成衣鋪,主作改良旗袍,同時也接洋服西裝的訂單,前店後宅。朱裁縫不僅手巧,還善于經營,生意一直不錯,雇了兩位師傅和一名學徒,生活過得也算殷實。
然而,當碧雲到達小晴家時,眼前的景象讓她心中一沉。往日那個忙碌而充滿活力的朱裁縫,此刻卻低着頭,默默地蹲坐在房間的一角,臉上寫滿了憂愁與無奈,時不時歎氣。小晴的母親見到碧雲,立刻上前迎接,聲音哽咽:“周先生,您來了……”她的眼中含着淚光,繼續說道:“小晴這孩子遭了大罪了。”
碧雲急忙走進屋内,隻見小晴躺在床上,臉色蒼白,身體虛弱得仿佛随時都會随風而去。看到碧雲的到來,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周先生……”然後又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碧雲趕緊上前,輕聲安慰道:“别急,慢慢說。”
那一日,日本憲兵隊的大牢裡,關押着一批驚魂未定的進步學生。憲兵隊抓人已經夠讓這群學生害怕了,不知為何竟然來了一個特高科的日本軍官。他從一群學生裡帶走了最漂亮,看上去最柔弱的小晴。為了逼迫她說出遊行策劃者的身份,對她施以了非人的折磨。但即使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小晴也沒有屈服,她咬緊牙關,始終沒有透露任何關于鄭硯良老師的信息。“日本鬼子想問出……遊行的策劃者,”小晴氣若遊絲地說道,“我沒有……沒有出賣鄭先生。”
聽到這裡,碧雲忍不住落淚,鄭硯良老師是一位畢業于北大的國文教師,深受學生們愛戴。鄭老師一向思想激進,這次學生們的抵日遊行正是在他的策劃下進行的。碧雲安慰道:“你做得很好,小晴。你保護了鄭老師,也保護了大家。現在最重要的是把身體養好,一切都會好起來。”
“謝謝您救了我。”小晴感激地說。
事實上,碧雲一直在背後努力營救,但她并不清楚究竟是誰最終将小晴解救出來。是紗廠的老闆林沐陽?還是陳公?又或者是胡次長?
“你的朋友,一位德國先生把我送到了醫院。”
小晴的話讓碧雲恍然大悟——是蓋爾尼德!他曾多次提醒她要小心胡次長設下的陷阱,并表示自己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無論如何,小晴安全歸來是最重要的。”碧雲溫柔地說道,“你哪裡受傷了?傷勢怎麼樣?”
小晴沉默了許久,才艱難地開口:“不要問了,周先生。我……我被鬼子玷污了。”淚水順着她的臉頰滑落,“我沒有臉再見鄭先生了。”
碧雲瞬間明白了小晴所承受的巨大痛苦,一個花季少女落入魔窟,她最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無疑是對她心靈的極大摧殘。“不要這樣悲觀,你很勇敢,也很堅強!”碧雲緊緊握住小晴的手說,“你保護了鄭老師,保護了大家。隻是這英勇抗争先不讓鄭先生知道也罷。你才17歲,還那麼年輕,要保護好自己的名譽。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邊撫身溫柔地給她擦淚邊說。
碧雲的話語如同一縷溫暖的陽光,給了她些許溫暖和勇氣。但身心的創傷還要時間來平複。
看到今天的小晴,碧雲想起過去的自己。那些因蓋爾尼德救了小晴而對他産生的好感和歉意,頓然全無。
碧雲安撫好了小晴一家,趕到學校去上課。直到傍晚才回到了位于法租界,碧雲的心中卻滿是紛擾。她故意早下了一站,步行回家,腳步顯得格外沉重。街道兩旁的梧桐樹随風搖曳,仿佛在訴說着過往的故事。當她終于站在公寓樓下時,發現蓋爾尼德早已在那裡等候多時。兩人面對面站定,彼此間的距離仿佛隔了一道無形的牆。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空氣中彌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