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差個幾厘米掉入人群中，恐怕就成一連串的葫蘆，被捅個對穿了。

這一片的觀衆席頓時被吓得鴉雀無聲，好一會兒才顫顫巍巍的反應過來，沒等人群看清長刀是從何而來，正要發火投訴時，前方發生了更大的混亂。

嬴緒三人擡眼望去，僅僅不到半小時，擂台上黑色機甲的攻擊徹底陷入癫狂。

這已經不再是兩台機甲之間的對抗。

黑色機甲的操縱者猶如魔怔，居然在台上大開殺戒，開始無差别地用精神力攻擊台下離得近的觀衆席。

紅色機甲在後方不斷揮刀攻擊，并用光束沖擊炮轟打對方的核心能源，試圖破壞機甲阻止他停下。

但前面的機甲卻像渾然不覺，仍舊如中邪般。

來回幾下為四周的觀衆們争取到了一點逃生時間，呆愣的觀衆回過神來，尖叫着四散逃逸，場面迅速混亂不堪。

原本最好的觀賞位置在此刻成了催命符。

前排光鮮亮麗的人群擁擠着，甚至形成了踩踏，後排的觀衆早已推搡着沖出大門。

他們很多都是不具備精神力的普通公民，面對這等場景，隻能盡力逃離保命。

警報聲驟響，紅光乍現。

入口處的智械守衛和武裝人員飛速沖進門内，對着黑色機甲使用火力猛攻。

圖伽多光三人組站在原地，她們的位置比較高，還算安全，也有自保能力，把逃生口先留給了普通群衆。

嬴緒邊上的男人見狀方寸大亂。

這種時候也管不了什麼押注的資金能不能要回來，他蒙頭沖進過道中，拼命扭動着身體往人群裡面擠。

上衣口袋在混亂中被擠壓變形，一顆球狀的金屬智械從他身上掉下來，咕噜噜滾進熙攘的人堆腳下，被無數隻腳踢來踢去。

男人似有所感地回頭，看見自己的寶貝掉出來了，驚慌失措地大叫：“等……等一下，我的東西掉了！别踩！！當心你們腳下——”

可這會兒誰能聽進他的話，男人滿頭大汗，隻得自己彎下腰，艱難地在地上摸索。

手背被踩得烏黑青紫一片，男人忍住鑽心疼痛，眼睛一亮，終于看到了智械所在。

就在指尖即将碰到球體的前一秒，男人眼睜睜看着一隻從天而降的腳，毫不留情地踏下，踩碎了他的寶貝，球體四分五裂。

“不——是誰？？是誰踩的？？”

男人目眦欲裂的質問聲淹沒在人群中，無人在意這個角落發生的事情。

嬴緒忽然轉頭，環視周圍，剛才那一瞬間，她的神識深處有一種很奇怪的違和感。

沒幾分鐘，場地内的觀衆疏散得差不多，擂台周圍隻剩三方對峙。

嬴緒擰着眉收回目光，什麼也沒發現。

再往台上看，她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再定睛一瞧，确實沒有——

黑色機甲攻擊的間隙，機身出現了不知原因的顫抖和抽搐，并随着攻擊時長逐步加劇。

“這是？”夏蒂莉和普曼也看出來了，黑色機甲完全是憑借最後一口氣在強撐。

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機甲沒有痛感，展現在外的一切都是如實反應操作者的感受。

這一幕讓嬴緒莫名聯想到，當初在F-2300地下星城的長廊時，遇到的那個被追捕的侍者。

再想到考特萊當時接到通訊後的反應，也能說明問題。

這麼看，F-2300所屬的交易所确實有機甲格鬥擂台賽，也同樣出現了類似今天這樣的場景，并且，看考特萊輕車熟路的處理模樣，絕對不是第一次。

嬴緒在這頭想着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能使人在短期内實力大增，性情突變，又慢慢堕入這般癫狂的境地。

周圍喧嘩聲更大，幾列人馬闖入嬴緒的視線中，她側目看去，是交易所這邊趕來的增援。

統一型号的制式機甲咣咣登上擂台，把本就接近力竭的黑色機甲團團圍住，任對方再有能耐，怕也是難逃生天了。

夏蒂莉的注意力則放在了之前的那台紅色機甲上，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合時宜，但她确實有點手癢癢，想和那個人比比看。

不知道學校有沒有定下不允許學生外出參賽的規定。

她這麼想，表情全寫在了臉上，“咦？另外那台機甲去哪了？”

剛才還在場的紅色機甲已經不見蹤影。

普曼正好看到：“好像是地下星城那邊加派人手時走掉的。”她不以為意，“應該是能量耗盡了，畢竟拖了黑色機甲這麼長時間，終于有人接手了。”

擂台上勉力支撐的黑色機甲，再又一次猛烈的抽搐後轟然倒塌完全報廢。

管理模樣的中年人面容鐵青，“快把裡面的人拖出來，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敢在地下星城鬧事！”

他的心情和樣子糟糕至極，旁邊的人不敢觸他黴頭，幾個人一起上去動作很快，撬開黑色機甲胸口的鍊接艙。

“這……這是什麼東西……”鍊接艙内的情況吓得上前的幾人魂飛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磕磕巴巴地說話。

中年男人眉頭皺得很緊，“怎麼回事？讓你們把人拖出來……”他邊說邊靠近，看清裡面的情況後也啞了聲。

“砰——”嬴緒握住了身前的金屬欄杆，發出響亮的撞擊聲，雙眼緊盯生物鍊接艙中的那個駕駛者。

不，那是一個已經不能再稱之為“完整的人”的人形。

四肢如同被抽幹一般，幹癟得隻剩一層毫無血色的皮。

中間的身軀和頭部似乎也被某種怪異侵蝕，正逐漸變得和四肢一樣可怖，像是人體内的水分、骨骼、血液、五髒六腑全部消失了一樣。

普曼和夏蒂莉同樣驚訝不已，面面相觑，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

嬴緒一錯不錯地看着，腦子裡不斷閃過零碎的片段。

F-2300主街的虛拟大屏上持續播報的通告、貝賽茵河邊屍骨無存的軀體、被關閉的萊特星港、緝查安全組諱莫如深的态度。

在F序列邊緣星系轟轟烈烈肆虐半年之久的兇殺案，最後聲稱真兇歸案，但并沒有對外公布任何的細節。

地下星城那個相同症狀的侍者。

以及，今天此時此刻、在場的親眼所見，一切都像是背後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推動，所有的謎團才剛剛浮出水面。

……

回去的路上，嬴緒一直沒說話，隻靜靜看着窗外。

夏蒂莉一看她就是在想事情，也沒過去打擾，畢竟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是要好好消化一下。

反而普曼，上車以後一直在星環腦上戳戳點點，夏蒂莉湊過去說：“找什麼呢？”

普曼把幾張星網上的截圖和搜到的信息傳到她那邊，“你看看。”

夏蒂莉點開查看，翻了一會兒後兩道長眉越靠越緊，轉頭看普曼，“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