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車在東濱湖景區附近找了個路口閃燈停靠,姚曳背着包獨自下了車。
今天是公司培訓的最後一天,下午照過相之後,行政部門召集培訓講師和所有學員并公司幾名高管外出聚餐,吃完再由租賃大巴按路線把人一一送回去。
這會已經是晚上的8點多,方固秉和他約在了東濱湖旁的湖景酒店會客廳。
時間不早不晚,正正好。
雖然過了晚高峰,但東濱湖周邊皆是N市車最多的幾條主幹道,他走在路上,看見來來往往的車流,覺得那些車真如舉着吊燈排隊等候的魚群般,綠燈一亮,魚群便開始絲滑地縱情馳騁。
姚曳把包挂在右邊肩膀,左手則是抄入褲子口袋,邊走邊遊刃有餘地欣賞城市夜景。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等什麼人,但實際周圍隻他一個。
散步散到9點整,剛好站到了湖景酒店的旋轉門前。
方固秉等得很不耐煩,2個月沒見,他整整瘦了兩圈,人也很沒精神,翹着二郎腿,面前放着空了一半的熱咖啡。
看見姚曳走進來,他不滿地皺眉。
作為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方固秉随他哥三成長相,但神韻上卻差了九成。
初中、高中,姚曳和方固秉都是同所學校同個年級,但真正認識是高三分到同個班級,彼時,家裡有錢母親寵溺的方二是所有人簇擁的對象,而姚曳隻是話少不愛搭理人的怪咖。
所以,畢業後再重逢,兩個人仿佛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怎麼這麼晚?!”方二一張嘴,幾米外都能聞到一股酸味,嗆得姚曳直縮鼻子。
他隻好悻悻地往嘴裡扔了塊薄荷糖。
姚曳不客氣地坐下來,把包放在身旁的座位上,說:“我沒遲到,不信你看表。”說完盯着他的功能表瞥了一眼。
方二的狀态不大好,宋清臨走前在他吃的東西裡加的“料”,害得他又拉了幾天肚子,要不是在醫院裡吊着水,恐怕他真的要在印度“馬上瘋”——馬桶上拉瘋。
偏偏這人還不知道放棄,分公司有間/諜把宋清飛到N市的消息捅給了他,于是身體沒好幾天,他便馬不停蹄追了過來。
買完機票第一件事,是給姚曳發消息,約其在自己下榻的酒店見面。
其實該說的都在電話裡說完了,沒必要單獨再見個面。
“說吧,找我什麼事?”讀書的時候方二是戴眼鏡的,等到高中畢業,他去醫院做了個視力矯正手術,然而那雙眼睛戴眼鏡還好,不戴眼鏡總覺得有些鬥雞。
姚曳的目光越過他,朝酒店玻璃幕牆外定了一會,随後單手掏包,摸出來兩枚紐扣狀的小物件,往桌上一拍:“我來是要把這東西還給你。”
兩枚紐扣狀小物件,是裝在毛坯房裡的高清攝像頭。
“哦~”方固秉臉色微囧,故意晃動翹起的那隻腳,“弄錯了吧,這不是我的東西。”
料到他會不承認,姚曳冷笑道:“方總,你我雖然是合作關系,但我希望你不要幹涉我的隐私,要是再被發現你在房子裡裝這玩意兒,後面會發生什麼不好說!”
他媽的!要賺老子的錢還敢威脅老子!
出于心虛,方二隻敢默默嘀咕,攝像頭确實是他指派别人裝的,但在姚曳入住的第一天就被其發現并拆除了。
原以為小地方的人見識淺,他沒想到姚這麼不好糊弄。
早知道……
不行,沒必要斷了這條線……
方二到底能沉得住氣,他把嘴裡的薄荷糖嚼碎,咽巴咽巴吞到肚子裡,然後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老同學,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你要提出同我合作?你想得到什麼?”
重逢是在兩個半月前的高中同學聚會上,班長提前打電話約他,其實别說是班長,就是從前和他最要好的同學,他連名字都記不得了,然而他正好要回趟老家,又正好是班裡混得最風生水起的,架不住人家硬捧的幾句話,腦袋一熱也就答應了。
來了之後,周圍人都成了他的捧哏,捧得他十分受用,不知不覺喝得腦袋發懵,中途他出去接電話把方哲明從頭罵到了腳,不承想姚曳也跟了出來,在挂斷電話後姚忽然對他說要不要做個交易……
讓方哲明結不了婚的交易……
就這麼稀裡糊塗地答應,再稀裡糊塗地布置。
沒多久,他飛出去天南海北地追宋清,姚曳則是接近方哲明伺機行動。
時不時打電話彙報一下進度。
方固秉沒搞明白,他這個老同學究竟要用什麼辦法,令他大哥結不了婚,然而姚到目前為止也沒管他要過一分錢,甚至是借口找他要預付金都沒有,若說是騙子也太不專業了……
就像一筆沒有風險的投資,且成本幾乎為0,索性他沒開口叫停,也沒和許麗君提過這件事。
現在他問對方做這件事的初衷,一如既往地得到沉默的回答。
然而姚曳蓦地摁住他端咖啡杯的手,頓了頓,接着面無表情地說:“事情辦成後,我拿錢,你獲利,就不必糾結其他事了吧。”
話畢,方二不适應地急忙抽手,姚卻是先他一步将手放開,弄得他沒好氣地“啧”了聲,抽過桌上的紙巾嫌棄地去揩手背,這才臉色不悅道:“别的我可以不管,但我要提醒你,現在他未婚妻也來N市了,你到底有沒有計劃,别隻是嘴上逞強,那樣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提到“未婚妻”三個字,姚曳的眉頭終于皺起來,面無表情的臉忽然變得陰沉:“我知道該怎麼做,不用你提醒!”然後他用目光上下掃視方二萎靡不振的身體,“倒是你,這副鬼樣子怎麼比得過方哲明?”
“你!”方二頓時梗起脖子,蠟黃的臉被氣得稍稍有了點血色。
“行了,”見他被自己激怒,姚曳忽地變臉笑眯眯地安撫道,“開個玩笑,老同學,别介意。”
翌日,姚曳開始感到恍惚。
方哲明知道他今天會來上班,可是一早并沒有過來買咖啡,加上培訓那麼多天,方也沒給他發過半條消息,因此他的心情頗有些沮喪。
心裡揣了事,返工的第一天,他不止人恹恹的,還覺得時間過得格外漫長。
到了下午2點,圍裙口袋裡的手機震個不停。
是本地的陌生号碼。
和小新打了招呼,他進後廚按鍵接聽。
姚曳:喂?你好。
對方:請問是姚曳姚先生嗎?
姚曳:對,我是。
對方:哦,你下單的空調今天送貨,請問什麼時候方便,我好上門安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