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曳拼命扭過頭,借着床頭的小台燈靜靜用目光撫摸方哲明的臉。
那張臉不再意氣風發,取而代之的是深陷的眼窩、幹燥起皮的嘴唇,以及疲憊卻不肯放過自己的眼睛。
明明是該心疼,然而他竟是興奮得要死。
從頭到尾,他根本沒想過要去解釋什麼,反正他真的做了那些事,就算方固秉将他形容得再壞也好,隻要方哲明能來……
“你在想什麼?”得不到回應,方哲明便從他身上下來,與他面對面躺着,繼而深深看了他兩眼然後道,“在想我來了,該怎麼處理你的新追求者才好?”方冷笑了下,又道,“我看他對你挺殷勤的,要是我沒來,現在你們倆應該滾到這張床上了吧,嗯?”
“……”姚曳仍沉浸在興奮中沒反應過來,随即想起應寄的糾纏被方哲明瞧見了,于是他淺淺地辯解道,“他是樓上的鄰居,平常我隻拜托他照顧我的小狗,我沒想到他會有那個意思。”
方哲明聯想到剛才姚曳哄小狗時,嘴裡随口說的“應寄哥哥”,想必就是此人的名字。
他向來介意姚曳身邊有其他人存在,方固秉的嫌疑是排除了,可不代表就能安心了,高中分别後,到再次重逢前的一片空白,反而使得方哲明陷入毫無止境的患得患失中。
故而根本聽不進姚曳的辯解:“你是怎麼勾引的他?像對我一樣?”說着說着方像是想到什麼,随即眼睛陡然一亮,“哦,不對,現在我成了第二個‘方固秉’,你是讓人家為你吃醋呢!我猜對了嗎?”
他揪住姚曳的頭發,逼迫對方昂頭與他對視。
然而姚曳隻用水蒙蒙的眼睛看着他,像是看透他的所有,他來的目的,他去的未來……
方哲明感到一陣心慌,壓抑許久的瘋狂促使他微微顫抖,好像身體有一萬隻螞蟻在爬,面前有兩條路可走,要麼是輸給瘋狂,要麼是掠奪足夠,好填補因瘋狂産生的空虛。
兩個他都不想選。
可是姚曳替他選了,小而圓的喉結上下滾動,姚曳的目光忽然變得堅定:“是你說的,我去哪兒你就去哪兒,我一直等你來找我!”
于是另一幅畫面在方哲明的腦海中飛快展開,也是在同樣的橘色燈光下,他們最親密的時刻。
那畫面仿佛扼制瘋狂的魔法,短暫地令方失了神。
身體不由自主地選擇了掠奪,是的,他要掠奪,他隻能掠奪。
頃刻間,姚曳的聲音完全淹沒在兩片擠壓的嘴唇中,方的手更用力地抓住他的頭發往後扯,直到那顆腦袋被粗暴的嘴唇固定,才終于松開。
松開便立刻與另一隻手彙聚,急匆匆往T恤和牛仔褲裡伸。
無論是方哲明的手還是嘴,都粗糙得不像樣子,嘴唇尚好一些,交融間有口水佐以滋潤,可吻落得兇狠,角度又頗為刁鑽,倒令姚曳避無可避,隻能姿勢怪異地被迫迎接。
兩隻手更是像沙漠裡蜥蜴的皮,硬硬得怪膈人。
“方……方……”被弄得很慘,姚曳隻能用尚且自由的左手去推,可是人趴着能使出的力道畢竟有限,忽然他重重“嗯”了一聲,跟着身體開始打擺子,挺直的腰因為疼登時弓起來。
方哲明正粗暴地試圖撬開他的鎖。
這實在是個太危險的信号,姚曳知道方哲明此刻已然失去了理智,他隻得拼命掙紮,費了老大勁先忍着疼将身子橫翻仰面躺倒,然而下一秒方貼着纏過來,将他再次壓得結結實實。
方的表情略微有些猙獰,額角分别有兩道青筋斜掼而下,他忽然一用力把姚曳的嘴唇咬出血,随即恨聲道:“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說完,他捉了姚的手壓到床側,又去褪姚的牛仔褲。
“不要……疼!好疼!”大滴的眼淚從眼角滑落,姚曳的左手被壓着,卻仍在掙紮,恐懼蔓延全身,血腥味裹挾進嘴裡的角角落落,方哲明說得沒錯,都是他害得,他必須承受後果,但他不能讓後果就這樣發生,于是情急之下,他匆忙開口道,“你說了,不讓我再疼了!你明明保證過!”
“……”
方哲明陷入短暫的沉默中,他确實保證過,那時姚曳在他懷裡安靜點頭,如今卻是在他身下惶恐地掙紮。
他究竟在做什麼?!!
強烈的心慌再度襲來,方的面容糾結至扭曲,連嘴唇都在顫抖。
他跪坐起身,麂皮外套脫甩在地,襯衫的紐扣隻剩最後一格,因此左邊肩膀有個圓形傷痕清晰無比地暴露在姚曳面前。
姚曳不敢伸手摸,怕再次刺激到方,然而方忽然俯下身子緊緊抱住他,聲音裡帶了點頹廢的哭腔:“草!……我快瘋了……”
方哲明曾試圖抵抗,一夜夜不睡地抵抗,倒不是抵抗着不去找人,而是想将時間拉得久一點。
抵抗的方法是把姚曳的目的往壞處想。
為錢,他和方固秉都沒有損失;為仇,姚曳父母的死跟自己沒有關系,記憶裡也沒有能被人诟病的錯處。
“他這是舍小錢套大錢,勾得你以後花錢養他!”方初是這麼跟他說的。
他倒是樂意,至少那樣姚曳就不會離開他,然而當得知姚的真實身份後,他覺得事情或許沒有那麼簡單。
良久,方哲明終于用力地眨了眨眼,他選擇先将其他按下不表,然後滿懷期待地問:“要是我不來你怎麼辦……”
其實想接下去問“你是不是會和那個人在一起”,但姚曳的拒絕他是看在眼裡的,所以到底也沒有問出口,自己嫉妒是一回事,姚曳的态度又是另一回事。
抛開小插曲不談,他更應該将注意力放在自己和姚曳身上。
“方哥,你欠了我很多……”姚曳的目光忽然變得朦胧,盯着昏暗的天花闆悠悠道,“所以你不來,我就不等了……”
于是方哲明慶幸自己還是來了,可他心裡被“不等了”三個字震懾得渾身冰涼,想到自己有可能成為毛坯房裡那兩件沒被帶走的襯衫,他覺得他快不能呼吸。
一股難以言明的惶恐從手心瘋狂蔓延,逼得方哲明騰地起身就要沖出去,他的眼睛盯着舉起的手,置身陌生的環境他哪兒也不敢碰,恨不能立刻找了水和清潔液反複搓洗,如此他才能心安,才能平靜下來同姚曳重新說話。
然而姚曳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不給他走。
頃刻間,方哲明強撐的狼狽暴露無遺,他感到心灰意冷,從前他并未對人産生過如此濃厚的感情,如今姚曳的出現令他産生瘋狂占有一個人的執念,姚曳的離開又令他收獲如剝離靈魂般的痛苦。
如今“不等了”三個字,竟使得他低到塵埃裡,隻要想到那種可能便不能自持,立即犯病。
“方哥,冷靜點,”姚曳盡力将他拽回來,姚手心裡愈合的粉色肉芽同他手心裡的交疊在一起,觸感讓人不能忽視,肉芽同他的緩慢摩挲,于是方哲明逐漸恢複鎮定,姚曳接着說,“難受你就抱着我,我還是你的。”
方哲明想也沒想地将身子湊過去把人使勁抱在懷裡,半晌頹敗道:“你知道了?我的病……”
他一直知道,“嗯,段哥和我說了……”姚曳拍了拍方哲明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