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手機似乎出現bug,屏幕久久暗不下去。
隻見備忘錄再度被打開,接在十幾分鐘前姚曳重新輸入的第7條下面,是方哲明不知何時添的第8條。
——8、一定一定恢複健身,不然小寶太主動容易早X !
再醒來,已是第二天的傍晚。
睜眼靜置許久,姚曳隻覺渾身火辣辣的疼,特别是大腿縫和嘴唇,手也酸得沒力氣。
情急之下說了那些話,竟忘了方哲明是個色情狂,不做也能變着法兒地玩死他!
此刻盤絲洞主不在房間,聽聲音應該是在廚房做飯。
姚曳伸手摸了摸腿縫,然後放到鼻子底下聞——咦~一股涼津津的藥膏味。
“起來啦!”不多時,方哲明笑眯眯地端着食盤走進來,順手擱在床邊桌上。
做的是姚曳愛吃的泡面,裡頭放了滿滿的和牛卷和新鮮蔬菜,聞起來特别香。
脫掉圍裙,方赤裸上身,下身穿了條垂墜的絲質睡褲,絲毫不見熬大夜操勞過度的疲憊,頗有種容光煥發的清新。
他坐到床邊,把縮在被子裡不肯冒頭的姚曳拖出來,接着殷勤無比地雙手奉上筷子。
往常要吃泡面總得耍賴,如今這個人一改态度,竟然主動去做。
于是姚曳知道,他今晚大概率也撈不着睡了……
根本不敢去接遞過來的筷子,然而肚子餓得“咕咕”叫,他擡頭打量皮膚光滑活力四射的方哲明,覺得這真是個不用喂肥料的“人型打樁機”!
真該拉去挖地鐵!
吃飽喝足,方哲明鑽進被窩過來抱他,被他推拒幾下後還是把人弄進了臂彎。
“你離我遠點,色情狂!”天知道,姚曳舌頭發麻,嘴唇酸痛,連喉嚨也是脹脹得不舒服,吃泡面都得慢着吃,“我要睡覺!”
“那你抱着老公睡,老公有胸肌,比枕頭舒服。”現在,居然不害臊地自稱起來。
姚曳一陣臉紅,然而他發現方哲明的胸肌枕上去确實很舒服,不硬不軟正正好,還能聽見不住敲打的心跳聲,于是他又屈服了,耳朵貼過去平靜地聽“咚咚咚”的安眠白噪音。
“打樁機”得逞般親了親他的額頭,然後說:“明天我再去趟公司,後天就能帶你回家,怎麼樣?開不開心?”
“真的嗎?”姚曳在上海待得煩,倒不是嫌這裡不好,而是他實在無事可做。
另外生活成本實在太貴,并且他也有點惦記家裡的小狗,以及仍在病中的應媽媽。
“嗯,”見姚曳變得乖順,方哲明終于仰面躺倒,換了個二者皆舒服的姿勢,“我想……想回自己家看看。”
“自己家”指的是方哲明曾經居住的舊筒子樓,那個距離附中很近的學區房,同樣位于S市老城區,坐落在與姚曳家相反的方向。
周靜去世,高中畢業,方哲明徹底地離開了S市。
周靜那邊的親戚偶爾會來幫着打掃,前年親戚打電話說老房子可能要拆遷,然而之後再沒來消息,估計是黃了。
房子沒賣也沒出租,就一直擺在那裡,這麼多年别說是回舊房子,連S市他也沒再回去過。
如今方哲明決定回去看看,他忽然有種想要放下的沖動。
因為以後,姚曳會一直陪在他身邊。
“你是怎麼知道那些事的?段乾坤告訴你的?”方哲明盯了會窗外灰蒙蒙的天,靜靜問。
在他的印象中,姚曳是在空難事故後很久才跟上他的,也就是說,關于周靜的事姚應該不知道才對。
然而昨天姚曳對着方初說的話很令他意外,但他明白,這并非簡單可以通過别人隻言片語的概括所能得出的結論,畢竟他從沒跟人說過,回想起來,就連高中時看醫生,他也未曾透露過半點。
那是種本能的抗拒,甚至出于自虐的快意,他一遍遍地加諸頑強的懲罰。
是以,他很好奇,姚曳究竟是如何挖出他深埋的秘密的。
“段哥沒怎麼講過,”姚曳用下巴尖抵在他胸前,黑眼珠一眨不眨地看向他,“我知道你媽媽對你不好,其實我有次去問過你家對門的鄰居,他們說你媽媽脾氣很古怪,動不動就發火罵人,還在家裡摔東西。”
方哲明苦笑,周靜的壞脾氣在筒子樓是出了名的,她不肯吃虧,有丁點兒的不舒服就要罵得整棟樓雞犬不甯。
原本倒也算可以忍受,後來被許麗君和方固秉故意刺激,周靜是隔一陣就要發瘋。
瘋起來甩兒子耳光,罵他跟他爸一樣不得好死,甚至時常撈起手邊的東西就朝兒子身上砸,方哲明手臂和腰上的好幾道疤,就是被他媽拿各種各樣的東西給砸出來的。
周靜也是個很矛盾的人,砸得狠了自己又心疼,抱着流血的方哲明在家裡哭。
就這麼反反複複地折磨人。
“我媽她……也有好過。”方哲明試圖回憶起周靜對他好的片段,但他發現腦海中除了周靜發瘋的樣子,其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然而姚曳偏過頭,拾起方的左手攤在自己面前,輕輕地摩挲那道疤:“方哥,這個是你自己弄的吧,你老是這樣,無關的責任總往自己身上攬,所以我就知道,你對阿姨的死肯定很自責。”
長久的沉默……
接着方哲明忽然翻過來摟緊姚,半晌才低低說:“可我曾經真的希望她去死,像那場事故一樣莫名其妙就沒了,然後我就可以好好生活,再也不用看她的臉色……”
“你知道嗎?我上小學的時候,班裡也有一個經常被親戚虐待的小孩,”姚曳在他懷裡兀自陳述,“後來我把那個小孩的事跟我爸說了,我爸就說‘這種人真該遭雷劈’,”他拍拍方哲明的後背,“不隻是我爸會說,我聽很多人都說過,你看,大家都是這麼想的,”他歎了口氣,故意加重語氣道,“不過我上初中的時候,聽說那個虐待小孩的人被車撞死了。”
“啊?”方沒料到故事結尾,松開束縛看着姚。
“嘿嘿,騙你的!”姚曳擡手彈了下他的鼻尖,“這種人才不會輕易死掉呢,他今年都七十多了,我經常在大菜場看見他跟人吵架,不誇張,不信我下次指給你看!”
“……”
“所以你不要自責,阿姨的死是意外,和我爸媽一樣,根本和你怎麼想的沒有關系。”
好像心裡某根繃緊的弦忽然斷了,方哲明深深看了姚曳兩眼。
長久以來,他怎麼想也解決不了的問題,在姚曳這兒得到了解答。
或許,他該感謝老天,也該感謝命運,讓姚曳來到他身邊,讓他得以觸摸、親吻、擁有這個人……
“我真的好愛你……”于是他湊過去親吻姚曳的嘴唇,纏綿地吻了幾秒,眼裡逐漸變得濕潤,然後他問,“小寶,你愛我嗎?”
假如,姚曳的答案同他一樣,那他真的别無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