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什麼?理解你喜歡男的?”應寄的聲音陡然拔高,“還是理解你傍了個有錢人?”這句喊完,他立刻慌了神,“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不要被人給騙了,對他們來說,花點小錢搞搞情調不算什麼,哪天玩膩了,他們可以說翻臉就翻臉……”
姚曳擡眼看過來,順手把被應寄驚醒的狗頭按回窩裡。
他摸了兩下狗頭,然後揪住應的話毫不留情道:“你不也喜歡男的嗎?”
“我不一樣,”應寄挺起背,“小曳你要是願意,我會……”
他想說他會去說服自己的父母,隻要姚曳肯給他機會。
“我不願意!”
像是突然忘詞,應寄梗着脖子差點咬到舌頭,也許對抗父母的勇氣來得太過沖動與莫名其妙,導緻他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被方哲明掐住的脖頸竟跟着疼,跟着澀。
他擡手沿着高領衫一圈圈地摸,最終挺起的背再度頹唐地落回牆面。
早知道,他一開始就知道,隻不過抱着微弱的可能性想再試試。
行吧,如今他再沒有繼續下去的理由了!
思考了幾分鐘,應寄垂眼對着空氣認命般地點了兩下頭,然後他語氣平常道:“好吧……可我還是覺得你們不合适。”
姚曳凝神聽他接下去要說的話。
“床底的筆記我都看了,這麼多年你追着他跑,難道還不了解這個人嗎?”
姚曳想了想,同樣語氣平常地問:“應寄,你還記得我爸媽去世以後的那段日子嗎?”
怎麼會不記得,那是應寄最後悔的一段記憶。
後悔到,他想乘坐時光機,返回從前給初中時候的自己一巴掌的地步。
那是姚曳将依賴從表哥轉到應寄身上的時光,老房子周圍住的都是姚爸姚媽的單位同事,就是不在一起工作,彼此間也很熟悉,更别提年紀相仿的孩子了。
其中和姚曳關系最好的就是應寄。
出事後,應爸應媽讓兒子在班裡多照顧姚曳,一開始他也是這麼做的。
然而彼時姚曳已經離開了老房子被接到舅舅家住,因此和從前玩得好的小夥伴也就漸行漸遠,再加上突遭巨變,姚曳的性格再沒了從前的活潑與開朗,偶爾他會躲在教室的角落裡哭,放假又一個勁兒往農村跑。
久而久之,周圍人哪還有願意主動接近他的。
後來,班裡幾名品行差的男同學更是逮着他欺負,要麼在他背後貼條子,要麼互相扔書包逗他急,直到有女生揚言要去告老師才肯罷休。
可是老師不能24小時看着,不知何時,男生群裡竟開始傳謠言。
說姚曳是掃把星,絕對不能碰掃把星沾過的東西,否則肯定倒大黴。
其實,沒人真信這胡編的瞎話,但也沒人真的再碰他沾過的東西,就連同桌都把課桌搬得離他遠一些,因為挨着坐容易連帶着被說成是掃把星二号。
無形的壓力令姚曳愈發粘着應寄,老師也很貼心地把應寄的位置調到姚的前面。
應寄在班裡人氣很高,有他在那幫男同學也能收斂些。
轉變在2個月後,姚曳經常會用筆戳應寄後背,給他遞去小紙條,或是下課去小賣部買的餅幹、辣條、小面包。
應寄不喜歡傳小紙條,況且他覺得姚曳買的零食女生才愛吃,他那時竄個子,下課會和同學結伴去校門口買漢堡、炸雞腿。
一次、兩次……姚曳背着書包跟在他後面,跟到漢堡店站門口,想進去又不敢進。
後來終于鼓足勇氣走進去,周圍同學就給應寄遞眼色,意思是“小尾巴又跟來了”,随後更是故意掃興地作鳥獸散。
姚曳還會跟着應寄去黑網吧,忍受嗆人的煙味枯坐半天,繼而當天所有輸掉的遊戲比賽全部都會賴到姚的身上。
應寄逐漸覺得反感,自己的社交時間幾乎被姚曳填滿,雖然姚沒妨礙到他,可他沒耐心顧及兩邊,所以慢慢同别人一樣不搭理姚了。
後來的某天,他抱着一摞改後的卷子進教室,看見幾個人圍在姚曳的課桌周圍。
隻見被包圍的姚曳一手拿着袋餅幹,一手抱着自己的保溫水壺。
男生A推他:“你剛才接水就是碰到水管口了,我看見了!”
“就是,你碰了以後誰還敢去接水!掃把星!”男生B說。
“都怪你!我們要渴死了!你也不準喝!”男生C去拽保溫水壺的帶子,沒拽起來,被姚緊緊抱在懷裡。
那一刻,應寄想的不是趕緊沖過去解圍,反而是——真煩,又來了!
他捧着試卷踱回座位,然後把手裡的東西重重砸在課桌上。
幾個男生面面相觑,不過到底不敢太過嚣張。
姚曳擡頭,求救般望着應寄,他手裡的餅幹是買給應寄吃的,之所以護着是怕被人踩碎或是丢掉。
緊接着,應寄伸手去拾保溫壺的帶子,拾得很輕松。
他擰開壺蓋,别人隻以為他要喝。
可是下一秒,壺裡的水被他反手澆在地上,澆完保溫壺被“嘭”地砸回課桌:“還鬧不鬧?!”
幾個男生覺得沒意思,于是嚣張的火焰被完全掐滅。
等人散光,姚曳捏了捏手裡的餅幹,正準備遞過去,應寄明顯察覺到了,動作一氣呵成地扭頭拉座椅,整理試卷的同時,他不耐煩道。
——“煩死了!下次接水注意點,不然你等沒人的時候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