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之的語氣比謝水流想象平靜很多:“你死了會投胎,不會受罰。”
反正不會待在一起,這人鬼殊途的一坐一站,已經是她們之間最近的距離。
謝水流挑挑眉故意不服氣:“你怎麼知道我就沒有怨恨呢?我在你看來那麼平和嗎?”
她的确沒有怨恨,她哪怕今天就死,她也很平和。一切都得償所願,她把自己抹平了,抻開了,她生命舒展,接受了随時可能出現的無常,除非有人故意傷害她,否則她不會有什麼怨恨。但旁邊站着個林栖之,預想之外的傷害不會發生。
林栖之的手放在她頭頂,輕輕拍了拍。
什麼也沒有說。
捋清楚思路,謝水流整理了身上的東西,系好鞋帶,把繪本夾在她外套裡自己縫制的夾層裡,騰出雙手。
再次确認任務,黑色手機上沒有提示鬼信物是什麼。
提醒事項是,密室裡面有厲鬼,要注意安全。
進入時間,午夜十二點三十二。
謝水流推開了密室的門,門後面又是一扇門,樣式是安全出口的大鐵門,鏽迹斑駁。
再次推門而入,身後傳來嘎吱響,密室門合攏,像長了兩條腿一樣飛快後退,消失在視線中。
面前啪嗒一聲,安全出口的标識掉了下來,安全出口四個字都滅了。
随即,安全兩個字閃了閃,變成了猩紅色,标識上的小綠人奔跑起來,沒跑出兩步,頭掉了下來,小人變成了紅色,頭身分離地靜止不動了。
嗵——身後的門也閉上了。
走廊裡逐漸傳來血液的腐臭氣,燈光發出微弱的黃色亮光,那麼渺小,險些被黑暗吞沒,四周幾乎看不出什麼布置。
最近的挂畫上有一副肖像畫。
一個穿着校服的女生以蒙娜麗莎的姿勢坐着,臉上卻纏滿了頭發,搭在身前的手上布滿屍斑。
她說:“如果你想知道我的事……你的朋友隻能留在這裡。”
頭發慢慢伸出畫框,往謝水流眼睛裡鑽。
謝水流身後陡然爆出幾條浸透血的繃帶,如鞭子一樣彈射而起,纏住了那女鬼的發絲,女鬼發出尖利的一聲慘叫:“你要和我動手嗎?”
“你留在這——”
林栖之掐住了謝水流的脖子:“不行。”
紅衣女鬼自後面走出,撕下了牆上的挂畫:“這是個有惡意的鬼……再有苦衷……她也有惡意。不要試探厲鬼。”
謝水流被松開,捂着喉嚨:“可是,你就沒有真的傷害——”
又被掐住了。
“她是我嗎?”林栖之語氣不善地問她。
謝水流搖搖頭,拉住林栖之的胳膊晃了晃,對方才肯松開。
“我要跟着你。”
“但……”
“任務失敗就失敗,我不缺這一點功德……你别忘了,她手上……有無辜人的血,”林栖之說得很慢很慢,說完,拍在謝水流頭上,“你之前的場景……太順了,大家……都願意和你溝通,你的善意會有答複……可你不會永遠幸運。”
謝水流垂下眼,沒有說什麼。
林栖之環顧四周,那個肖像畫被撕開後,場景沒有一點晃動。那個女鬼随時會出現。
她用繃帶扯緊了謝水流的腰推着謝水流往前,對着空氣說:“我會和你……魚死網破……盡管來吧……”
謝水流回過臉,繃帶卻猛地收緊,像在用力掐她。
“看什麼看。”
“不要和她魚死網破,我死了你把我帶走就好……不要弄髒衣服。”謝水流小聲哀求,不斷扯着林栖之往她襪子看。
林栖之冷笑,把她頭扭回去:“我不知道要贖罪多久,早就不想幹了。之前要奪舍你是我對不住,能在這兒把命還給你,我巴不得趕緊甩脫。”
謝水流一動也不動。
林栖之不滿地推了她一把,謝水流卻仍然不挪步,搖搖頭,取出手電筒照亮。
不知道什麼時候,面前擺放了一雙帶血的舞鞋,像是焊在地上一樣不動,謝水流繞開往右,那雙舞鞋的鞋尖也順着扭了過來。
像是有個人穿着它站在那裡,特意堵住人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