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一臉警惕,溫庭安壯着膽子往前挪了幾步,确認這個範圍夠安全後才蹲下身子,臉上帶着善意的笑:“李夫人,你好。”
李夫人往後縮了縮做出防備姿勢,眼中的警惕越發重了幾分。
“……”
溫庭安有些尴尬,她看起來很像一個壞人嗎,倒是李夫人這個樣子,看得她心中一悸,總感覺這女人随時就會沖過來撕爛她的臉,就像昨晚對姚九那樣。
她站起身擺了擺手,道:“看樣子不太好對付。”
冷凝兒皺了皺眉,頗有些無奈,對方可是個比她們還年長些的大人,又不是個孩子,怎麼可能沖她笑一笑就能令她放下戒備。
柳音兒更是打趣起來:“庭安,你這樣不行,應該再拿顆糖哄着才對。”
溫庭安:“……”
她幹咳一聲,往後退了幾步,回到兩人身邊。
柳音兒端着那蠱解靠近幾步,蹲下身子開口道:“李夫人,我們是來幫你解蠱的。”
李夫人神色動了動,緊緊盯着柳音兒。
柳音兒也不怕,從容看着她,手指在蠱解中輕輕一點,然後含入嘴中,淡然道:“沒毒。”
溫庭安臉色一變,小聲提醒道:“音兒,你又沒有中蠱,嘗它做什麼,萬一對你……”她還沒說完就對上李夫人那直勾勾的眼神,悻悻閉了嘴。
李夫人再度看向柳音兒,聲音嘶啞得有些難以聽清:“你為什麼要救我?”
“我是個大夫。”柳音兒靜靜看着她。
李夫人盯着她看了一瞬,目光滑到她的脖頸處,眼神一頓,而後陷入了沉默,半晌才搖頭低低道:“我已無藥可救。你放我出去,讓我撕了他,屆時,仍憑處置。”
溫庭安靠近了幾分,李夫人的聲音太過嘶啞,嗓子像是被人灌了熱水生生燙壞了一般,發音吐字都十分模糊,不仔細聽難以聽清。
不過好看她還是聽清了李夫人的話,她想撕的人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誰。
但要放她出去絕對是不可能的,先不說她會不會遵守承諾,萬一出去後失去控制的話,隻會傷及更多無辜。
柳音兒顯然也明白,搖搖頭果斷拒絕,李夫人有些惱羞成怒:“你們是不是和他一夥的!”
“當然不是。”
“那為什麼要幫他!”
溫庭安聳了聳肩,插話道:“我們可沒有幫他,他被人帶走了,我們就是想帶他過來也找不到他人。”
“被人帶走了……”李夫人思緒恍惚,像是在回憶什麼。
柳音兒将蠱解遞到她面前,說道:“如果不想變成怪物,就把它喝了吧。”
李夫人思緒拉回,盯着黑紅的蠱解看了看,随即偏開腦袋表示拒絕。
柳音兒蹙眉,沒想到這個李夫人這麼倔強。
冷凝兒道:“李夫人,李大人在外面等你,喝下蠱解,我們會帶你去找他。”
聞言,溫庭安不由看了冷凝兒兩眼,不得不說冷凝兒很擅長揣摩人心,遇事不亂。雖然在其他人面前沉默寡言,但每次開口都能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李夫人明顯對她的話有了反應,但卻是冷笑連連,目光都寒了幾分:“那個窩囊費有什麼好見的?我隻要見那姓姚的!”
三人對她的态度頗有些意外,但明面上并沒有表現什麼。
柳音兒見她态度堅決,索性起身将蠱解收好,轉身道:“既如此,我們走吧。”
溫庭安有些意外:“我們不管她了嗎?”
“嗯。”
柳音兒應了聲,她又不是菩薩,既然病人不想治病,那她自然尊重其意願,如此倒還省了她一件麻煩事。
出了東廂房,溫庭安有些煩躁。
“姚九被帶走了,夜聽不知去向,而且她背後還有同伴,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我覺得,咱們可以去見一見李大人。”冷凝兒道。
“李大人?”溫庭安喃喃道,想起了剛剛李夫人的話,那語氣裡除了綿延無盡的恨意,還帶着明顯的輕蔑。
恨,溫庭安可以理解,估計是李夫人将李賢的死遷怒到了李大人的頭上。
隻是那夾雜着的輕蔑讓溫庭安有些納悶,這安縣地界偏遠,父母官可就相當于一個土皇帝,在這安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應該是風光無限才對,為何李夫人會看不起李大人呢?
想到這裡溫庭安突然又意識到了其中的詭異之處,李夫人對李大人的恨意似乎有些過了頭。
如果說是因為兒子的死而造成的未免有些太牽強了,畢竟殺死李賢的人是姚九,李大人出于對百姓的着想燒死愛子的屍身本來也無可厚非,李夫人就算再怎麼恨李大人也不該如此恨才是,幾乎都比得上她對姚九的恨意了。
還有那話語裡莫名的輕蔑,都是可疑的地方。
除非這其中另有隐情!
溫庭安頓時覺得心累,最近費腦子的事真是越發多了起來。
“先去看看大堂裡的那些百姓吧。”柳音兒說道。
“那這碗蠱解呢?”溫庭安指了指她手裡的端着的一碗湯藥。
“已經涼了。”
柳音兒說着随手将碗裡的蠱解倒在了院子裡的一棵樹下。
溫庭安驚道:“這也……太浪費了吧。我們還有蠱解嗎?”
“沒有了。”柳音兒輕描淡寫道。
“那李夫人怎麼辦?”
“她既不想好,我也懶得多費心神。”
溫庭安無言以對。
三人往大堂走去。
此時大堂裡的人陸陸續續醒了一半,看到周圍的環境均是一臉發懵,叽叽喳喳絮叨着。
見三個姑娘進來,一個膽子大的婦人揉了揉酸澀的四肢,從地上爬起來走上前道:“幾位姑娘可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嗎?”
溫庭安道:“大姐好眼力,确實是我們,不過主要還是我身邊這位柳大夫的功勞。”她說着指了指柳音兒。
柳音兒微微颔首,隻是問道:“大姐,你還記得中蠱時的事嗎?”
婦人苦笑道:“雖然當時沒了意識,但我們這眼睛卻不是瞎的,現在清醒了很多事都想起來了。隻是傷了太多的同胞……”她臉上湧出些許愧疚來,話也沒再說下去。
一個年輕些的鄉民走過來憤憤道:“我都想起來了,是老九幹的,就是他!”
人群中有人嘴角顫抖,嘤嘤啜啜:“姚九真是瘋了,害死秋兒的是明家那丫頭,鄉裡鄉親不是為他主持公道了嗎,他為什麼還要害我們?”
衆人目光都在那人身上,俨然沒有發現人群中一對老人聞言滿臉悲痛,悄悄往門外移着。
“明家那丫頭?”冷凝兒微微皺眉。
溫庭安也疑惑,害死姚九女兒的人不是李大人的兒子李賢嗎,怎麼這會又牽扯出了一人?
“就是明蟬那丫頭,平日裡瞧着乖巧,想不到竟是那種人。”有人情緒爆發,大聲道,将怨氣全撒在那位名叫明蟬的姑娘身上。
身邊有人拉了拉她,小聲嘀咕道:“别說了,那孩子已經……”
話還沒說完,女人打開同伴的手,高聲道:“死了又怎樣,我偏要說!姚九八成就是被她附了身,現在她來報複咱們了。”
女人情緒崩潰,說完就哭了起來。
“明大爺,你們這是要去哪?”有眼尖的人發現了往門口移的兩位老人,此時他們離出門也隻是半步遠了。
衆人的目光被吸引了過去,明大爺臉色難看,但卻将妻子牢牢護着,沒有吭聲。
先前哭泣的女人二話不說朝着他們撲了過去,聲音尖利道:“都怪你們,說什麼姑娘家讀書修身是個好事,現在她可害死咱們了!事到如今,大家都沒好過了,都去死,一起去死!”
有人趕緊去攔,一時間人群亂成一鍋粥。
明大爺臉色慘白,但仍鎮定着。
“我女兒沒錯,那些事不是她做的,是有人嫁禍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