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又一個倒黴蛋飙着血花從瞄準鏡裡消失，這是被她打掉的第三個火力點。埃洛溫矮身藏在掩體後，退出彈夾迅速看了一下子彈餘量：還好，比她想象中多，應當夠用。但考慮到腰側武器包裡的備用彈匣隻剩下一個，她又不确定起來。

“大姐頭！”一聲呼喊穿透硝煙與炮火聲傳過來。她擡起頭，第一小隊的隊長歐文正貓着腰朝她跑過來。他看上去也着實狼狽，衣裳被泥土與血漬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顔色，整張臉布滿黑灰，頭盔還缺了一塊，像隻在下水道跑久了的老鼠。

流彈在空氣中尖嘯着劃過，歐文在被擊中的前一秒滑到掩體後方，扶了扶仄歪的頭盔：“大姐頭，4号倉庫西邊的壁壘被炸開了，防線已經很薄弱！但是敵人的火力太猛，我們沖不過去！”

激烈的槍炮聲中，他必須用吼叫才能讓近在咫尺的人聽到自己說的話。埃洛溫同樣大吼着回應：“你去組織一支隊伍作為突擊隊！另外通知第四隊、第五隊，把所有重火力都集中起來，掩護你們突入！”

“是！”歐文敬了個不太标準的禮，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埃洛溫突然又叫住他。歐文回過頭，看着他的上級。

然而這一次埃洛溫的聲音卻沒有那麼幹脆，也沒有那麼洪亮了。她咬着舌尖踟蹰了幾秒鐘才問道：“米洛……怎麼樣？”

歐文的表情僵住了，他哆嗦着嘴唇，半晌沒說出話來。埃洛溫一看到他的神色變化就猜出了七八分，她低着頭坐在原地好一會兒，最終長歎一聲，背過身面向掩體：“我知道了……執行命令吧。”

“大姐頭……卡爾弗特隊長。”歐文啞聲道，“米洛他很英勇，他主動帶着炸藥束去開路……但是……爆炸之後，我們第一時間沖過去，并沒有看到他……”

“我說，執行命令！”埃洛溫一字一句地重複，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迸出來的。

歐文啪地敬了個更為标準的禮，轉身跑遠了。

火器架在掩體上方，埃洛溫瞄準了對面的每一個火力點，一個個人影出現在瞄準鏡裡又迅速倒下。她的手指幾乎是機械地扣動扳機，直到槍口再也噴吐不出火光，才有些脫力地低下頭，用力擦了擦濕潤的眼眶。

戰場上的瞬息萬變并沒有給兒女情長留下空隙。她一遍低頭換彈夾一邊暗自思忖，即使是四隊五隊，現在手裡有的重火力恐怕也很有限，彈藥更是幾乎見底。而倉庫守軍不僅後備彈藥充足，還可以背靠糧倉打持久戰，戰鬥如果持續下去，情勢會對他們非常不利。

也許她不應該讓歐文去，埃洛溫這樣想着，手心不知不覺滲出一層冷汗，也許她應該親自帶隊突入。偏偏是這種時候，才不能夠保守作戰，指揮官帶隊沖鋒的做法或許魯莽，但是成功率更高。

是的，我得去找到他們。主意已定，埃洛溫迅速恢複到單膝及地預備低身行進的姿态——也就是這時她才發現，身邊不知何時煙霧彌漫。

按理說戰場上硝煙四起，有點“煙火氣”很正常。但這股霧氣似乎與衆不同，它們更隐秘詭谲，而且似乎是“活的”，悄無聲息地鑽進戰場每一個最細微的角落。最重要的是，埃洛溫并沒有從中聞到熟悉的硫磺與炭石味道。

她抓緊手中的武器，警惕地四下探望，但沒能找到煙霧的來源。他不知道這股煙霧從何而來，如果是自然産生的，那産生的原理是什麼？如果是人為的，那放出煙霧的人是敵是友，又有什麼目的？

很快她就發現，戰場上的情況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快到她甚至沒機會去思考這些問題了。霧氣擴散得很快，隻用很短的時間就包攏了整個戰場，而且越來越濃稠，隻是一晃神的功夫，埃洛溫就發現眼下能見度已經不足五米了。

“這是……怎麼回事？！”

她驚愕不已地伸出手，嘗試性的扇了兩下，試圖驅散眼前的霧氣——結果當然是徒勞無功。乳白色的濃霧中她聽到遠遠傳來的叫罵聲，有自己人的，也有敵人的：

“真見鬼！這是怎麼……”“砰！”

“頭兒，我們看不見……！”“咣！”

“老傑克，你人到底在哪兒……”“呯乓！”

有人在借着霧氣的掩護襲擊人！

雖然暫時聽不出被襲的是哪一邊的人，但埃洛溫還是一邊抓緊手中的火器，一邊警覺地四下張望。腳下的地面都幾乎要看不清了，她也隻能站在原地警惕，同時希冀着霧氣能盡快散去。

她注定是要失望了。

“刷！”

呼嘯的風聲在耳畔響起時，埃洛溫就将槍口轉向了聲音的方向，然而她根本沒能扣下扳機，襲擊者比她想象中快得太多——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她隻來得及扭過頭，就被重物砸中了腦殼。失去意識之前，她在瞬息變化間看到了那個向自己襲來的東西。

那好像是一根大鐵棍子。